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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平常

《活在平常》書影
《活在平常》書影

題外話

「開卷望月」在「佛門網」開欄差不多一年了,卻從來沒有解釋專欄的由來。去年(編按:2011年10月),「佛門網」改版,一則拉長網站的發文週期,減輕編輯室追趕死線的壓力,二則對上一個版本的「佛門網」已有兩年多的歷史,也是時候換一換妝。於是編輯小姐來電郵問,有否興趣另開新欄。經過一輪的電郵往還後,我們決定了新欄以書本為主題,每月一篇,可以就某個主題泛談數本相關的著作,也可以專談一本。內容方面,則跟佛教或正念文化有關,但又非佛教經典解說。簡單來說,就是從日常生活文化的角度切入,以書本為媒,彰顯正念。文章寫來,也筆法閒散,道在平常中,雖然我只是個學佛初階者,離道尚遠,離悟更遠。

至於欄名「開卷望月」,則出自清人張潮的《幽夢影》:「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以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取「望月」為名,自然跟我年快近半百有關,而且「 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也接近本欄的原意。然而,我們擔心直接取用「庭中望月」為欄名,會讓讀者丈八金剛,摸不着頭腦,費煞思量後,決定加上「開卷」二字點題。

見証生命

回到正文。跟以往這裡的文章不一樣,我今次打算採取近觀的角度,來談一本書。何謂「近觀的角度」?根據約定俗成,一般的書評或書評,不是客觀的以書論書,便是借題發揮,由書本出發,大談一己的相關想法與感受。然而,無論是哪一種進路,文章離書的作者都很遠。當然,我們跟大部份的作者,都是素昧平生,要談書頁背後的真人,也只能憑藉書本內的吉光片羽,按圖索驥。 就算是以生命為主體的自傳文類,對於我們來說,作者始終是個陌生人。

然而,如果作者是跟你一起生活的同修呢? 在大部份的情況下,你都早已先經歷或聽聞他/她往後凝練成文章的日常生活片段。但回頭再讀這些生活碎片,你又會發現一些當時可能並沒有留意的細節,加上把文章順時序閱讀,悠悠人生的變化,就更朗然於目了。再者,同伴都是我們修行的鏡子,回溯同修在人生路上留下的痕跡,也就是打開自己內在的時光寶盒。

是的,我要在這裡談的,正是我的同修梁寶山的最新著作《活在平常》,但我並不是以書評人,而是以生命見証者的身份,漫談其書中記載的生活點滴。由於我跟同修近年學佛,而修行又的確在我倆的生命中留下痕跡, 所以對於一般讀者來說,書中所記, 或許也不無啟發。

活在當下

同修唸藝術出身,多年來一直從事藝術創作、評論和研究。雖然同修在大學時期已透過陶國璋老師的通識課,初窺佛學之堂奧,但她性子急,要待至近年才跟佛教再次接連起來。事緣2004年,同修第一次赴台習內觀禪,頗有得着,之後她幾乎每年都會抽時間,定時拜訪台灣或其他地方,退修禪坐。

對於習慣急速生活節奏、可以一天做八件事甚至更多的都市人來說,禪修本來就是一件「平平無奇」的事。2006年春,同修再次遠赴台灣的內觀中心,跟一般初習禪者的無限憧憬不一樣,她這次禪修只是「十天不能與外界接觸(包括不能打電話、書寫工具和書籍得要沒收)、恪守禁語,完全的靜默,包括任何的肢體語言,除了向老師請益和向事務長解決生活必須問題」(〈 禪修再感悟 祝新春快樂 〉);而「禪修中心只是幾所平平無奇的村屋,從火車站搭乘約四十分鐘公車,在一個只有數十家小店的村鎮下車,沿着初開的桃花和枇杷樹一直走,繞過植有竹樹的小溪,道旁躺着一隻僅能辨認出是貓的腐屍,舖着蒼蠅。」(同前)

簡單來說,禪修者每天需要凌晨四時起床,除了吃飯、洗澡、洗衣服和上廁所,每天靜坐十二小時,直到晚上九時三十分方休。至於靜坐,則先由觀息開始(頭四天),「 逐漸遠離妄想而只觀察呼吸」;之後(第六天)則開始內觀,觀察身體上下的變化,並要求學員要能坐上 一個小時完全不動。對此,同修的感悟是:「 這些年來以freelance方式維生,常年維持着一心幾用、一眼關七、思前想後。這下子要把心不斷的拉回當下,既不能回到過去(反 省、後悔、懊惱……),也不能計劃將來(明天、下個月、一年後……),簡直是對症下藥。」這大概也是不少城市人生活與心靈狀態的寫照。

坐着一小時表面看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但若果平日身體因應不同的環境而做的調整(例如搔癢、轉換姿勢等等)都被禁止,最直接的反應就是痛。愈是痛,下意識便愈是想逃,妄念叢生;而禪修就是「要學習把感受割離於心理的自動反應──痛=苦、舒暢=悅」。然而,一小時的天人交戰還是貨真價實的極其漫長,但同修卻體悟到以忍受的方式來勉強維持不是正確和有效的辦法,只有保持立足於當下實相,以無待取代有待(「還有三分鐘吧!快敲鐘了!」),才能「客觀平靜的觀察身體感觀」。

「焚書」之皇后碼頭,梁寶山。(西西《我城》第15頁2007年4月22日/ 攝影:老菲)
「焚書」之皇后碼頭,梁寶山。(西西《我城》第15頁2007年4月22日/ 攝影:老菲)

靜能感通

《活在平常》一書中,還有不少這類身心體驗的分享,不能盡錄。這些年來,同修雖然還是那個急性子的同修,但有些時候,你會看見她的生命步伐變慢了。

習禪之後,同修身上最明顯的變化,是她參與社會實踐的方式改變了。相對於她過往在藝術場域與公民社會中,那些比較外顯與爆炸力強的表演與行動,同修近年的創作與行動無疑內歛了。於是,你會看見她在快將清拆的皇后碼頭,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一頁一頁的用耳語誦讀西西的小說《我城》,然後焚燒那一頁書,並把餘燼送予聆聽者。她甚至會花四小時為一名對皇后碼頭運動持異見者,讀上五十頁的《我城》。這種看似吃力不討好的行動,卻讓生命的速度變慢了,從而將持不同意見的個體拉近(那怕非常短暫)。

或許,靜能安心,也能感通;蒲團很小,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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