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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程法師教我們如何放下禪的包袱——傳承聖嚴法師,超越宗派樊籬

繼程法師

近年不論西方或華人社會,都出現這樣一個現象:任何一種活動,只要配上禪的元素便等同禪,於是這種對於「禪」的詮釋法,令「禪風」迅速充斥於生活中的每個角落。然而,究竟甚麼是「禪」?

繼程法師追隨台灣法鼓山創辦人聖嚴法師習禪,成為他的首位法子。在接受訪問時,他表示我們不能離開佛法談禪修,要以佛理作為背景,我們的修行才會有方向。那麼,作為一位禪者,他又如何表達禪呢?

臨濟宗第五十八代傳人

八十年代,繼程法師從馬來西亞遠赴台灣求學。求學期間,他參加了聖嚴法師主持的四次禪七。幾次的禪修經驗,讓繼程法師對佛法的認識,從知性上的理解,趨入生命的真實體悟。

禪七圓滿後,繼程法師獲聖嚴法師許可,在馬來西亞指導靜坐。回馬後不久,法師徵得其師父竺摩上人同意,閉關三年,期間他除了深入經藏,還整理天台止觀心得。

1985年,繼程法師藉參加「世界佛教青年學術會議」的因緣,到農禪寺拜見聖嚴法師。繼程法師回憶說:「我請示師父可否依照他的時間表運作,從小止觀、六妙門、天台下手帶領禪修。」經過一番詳談後,「師父認可我可以回馬來西亞帶禪修。」其後,聖嚴法師告知繼程法師到方丈室,依禪宗傳統,正式傳授禪門法脈予繼程法師,成為臨濟宗第五十八代傳人,及虛雲老和尚門下第四代弟子,法號「傳顯見密」。

繼程法師就這樣接受了聖嚴法師傳下的法脈。對於這份殊勝的法緣,法師謙虛地笑言:「師父想給我一個『名分』吧,讓我回去能夠名正言順的帶領禪修。其實我沒有甚麼概念,我只知道師父讓我教禪修。」對於他來說,「能廁身於有修證的禪師法脈中,不是一種榮譽,而是一種責任,以及對法的修持與傳授的承諾。」

甚麼是禪?

佛法傳入中土後,與中華文化相互交融,形成了中國佛教。中國佛教的祖師有時會採用傳統佛教原有的名相,再賦予它新的意義,譬如說禪宗所講的「禪」和傳統佛教所談的禪便稍為不同。

繼程法師指出,禪宗的禪是一種「定慧一體,默照同時的狀態」。「默照」或如如不動,了了分明,是動態的,它順著因緣流動。世間的一切是無常的、流變的,我們的心怎能於無常的因緣中保持如如不動呢?繼程法師說道,如果我們的心跟變動的因緣保持平行,那麼就能夠如如不動。「不動,是在無住的狀態。要達到這種效果,我們的心要一直保持在當下的因緣裏面,這個基礎功夫必須通過禪修。」

禪修的重點在於方法。「在教學時,我主要教方法,譬如說教呼吸、念佛等方法,再用這些方法幫助我們凝聚定和慧的功能。」定與慧的功能是心的本然性作用,是本來具足的。「雖然我們的心本來具足這種功能,但是由於我們沒有好好地運作,它於是變成雜染、散亂、粗糙,所以我們用透過禪修,來把它磨細,將它凝聚、統一。」這樣,我們就會有體驗,以及展現新的力量。

聖嚴法師依禪宗傳統,傳授禪門法脈予繼程法師,成為臨濟宗第五十八代傳人,及虛雲老和尚門下第四代弟子,法號「傳顯見密」。

經驗是無法被重複的 

方法,是一種技巧。在禪修時,「我們只用我們的身心,運用這種技巧。使用方法的過程,我們的身心自然會起變化;所有的方法必然會有經驗,所有的經驗都必定是幻象。」繼程法師引述《金剛經》的經文——「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作為理據。

體驗,既是虛妄、無常的,所以我們應該以虛相、妄相來看待所有的體驗,即便是那些能令我們達到所謂見性或開悟的體驗,我們都不應該耽著它。法師於是提出對待那種體驗的態度:「將它融入到生命裏,然後讓它過去。」

 不過許多禪修者很重視體驗及境界,有些甚至整天想開悟,得神通。繼程法師指出,假如整天抱著那個「要開悟」的心態,或認為開悟後,我們應該要更精進地重複開悟的經驗,這其實是一種錯誤的知見,因為從緣起的角度,任何經驗都不可能被重複。

「禪修最重要不在所謂開悟或見性的經驗,重要的是這些經驗對我們整個生命的啟發 ,假如能夠因為這種經驗,讓我們更深地體會佛法,並將這麼好的佛法與他人分享,投入弘法利生的工作。」這才是重要的;相反,體驗過美好的經驗,於是每天坐在蒲團上,期盼著相同經驗的來臨,這就有問題了。

法師以泡茶為例加以說明。泡的過程中,水溫、茶葉、茶具等各種元素都息息相關的,泡的時候,這些元素變成一個整體。在這個整體融合運作的時候,我們泡出一杯好茶。如果我們貪著這杯茶的滋味,於是希望泡第二泡的時候,還是相同的味道,這時我們的心便有所住了。

第二泡時,水要重煮,茶具,茶葉泡開了,第二泡的味道怎麼可能跟第一泡的味道完全相同呢?濯足流水,水非前水,倘若我們還要求跟第一泡的味道相同,就出問題了。所以,無論之前我們的體驗再好,都應該放下,然後專注於品味第二泡的當下。

我們只用我們的身心,運用這種技巧。使用方法的過程,我們的身心自然會起變化;所有的方法必然會有經驗,所有的經驗都必定是幻象。

朱古力 + 禪 等於「朱古力禪」嗎?

禪,是無住的狀態,它不被過去的經驗制約,不受未來的期盼牽絆,能安住於每個當下。許多人用這種觀點,借用不同的載體來呈現禪,於是生活中的行、住、坐、卧無一不是禪,譬如禪食、朱古力禪、潛水禪⋯⋯

是不是只要賦予「禪的元素」,任何一種活動都能與禪劃上等號呢?「當我在喝茶或寫書法的時候,我發現它們的運作技巧、某些基本的原則,跟禪法的運作有共同之處,譬如說專注和覺照,在禪法中我們稱這個專注和覺照為『默照』或稱作『定慧』。

「在藝術創作時,如果我們確實能夠做到專注安定,清楚創作的過程;同時,在這過程我們能夠達到定慧一體、默照同時的體驗,並且在整個創作過程都能保持這種狀態的話,這便是禪。」換句話說,以不同載體展示禪的人,他自身必須要有禪的體驗。

禪的體驗必須從禪修著手,不過許多人卻執著於「禪的元素」,也就是從物件下手,譬如說拿古人的禪畫作一番理性的分析,並歸納出禪畫應該具備哪些元素,於是在藝術創作時,他們心裏想著「禪應該是怎樣的」,「這其實已經著相了,把別人認為『禪應該是怎樣的一種境界』,套入自己的經驗裏,變成造作及弄巧反拙。」繼程法師把這種「強調禪的元素」的心態戲稱為「禪的包袱」。

泡茶的過程中,水溫、茶葉、茶具等各種元素都息息相關的,泡的時候,這些元素變成一個整體。在這個整體融合運作的時候,我們泡出一杯好茶。如果我們貪著這杯茶的滋味,於是希望泡第二泡的時候,還是相同的味道,這時我們的心便有所住了。

超越學派的圓融

我們或許可以放下禪的包袱,不過對於佛教派系間的論諍,作為禪者他如何處理呢?佛法義理深廣,而且方便有多門,概括而言,可分為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及大乘佛教,大乘佛教之中,又分為三大系:性空唯名論、虛妄唯識論、真常唯心論,三系可簡略為性空、唯識和真常。若細心研究,每一系統,常令人頗有「見樹不見林」的感概。

繼程法師以緣起思想貫穿,從整體的角度,鳥瞰這大乘三大系,他說:「如果細密的分析,它們會有很大的差異。但是從整體去看的話,就會發現它們是貫通的,譬如說整體的佛教一定講緣起。」法師以研讀印順導師思想的學者為例,他指出:「許多讀他的書的人都以為,印老講中觀,是中觀學者,這其實是誤解了印老的思想。

「這個誤解讓許多學習印老的人,既排斥唯識,又排斥如來藏。這其實是最大的損失!唯識系統和如來藏思想,跟禪修的關係甚為密切。」法師苦口婆心,再從「三法印」的觀點作進一步分析:唯識學講諸行無常,偏重在分析世間的種種相;中觀講諸法無我,它談的是空、無我等佛法的核心思想;如來藏思想講的就是涅槃寂靜,這是從果位來談修行,破除所有自性見,便能顯現我們本來具足的功德,由於我們本來具足的功德還沒顯現,故此我們必須切實修行。

如果以這樣的角度去剖析,學派間的思想便沒有隔閡。學佛的過程,從某個學派學起固然能夠確立基礎,但假如我們陷入學派的立場,便造成思想的隔閡。「所以在學習上,我以整體的觀念貫通佛法;在講禪修的時候,我會從無我、空和無常切入。」我們可以放下禪的包袱,跨越學派的樊籬,於日常生活中,禪有何用?

第二泡時,水要重煮,茶具,茶葉泡開了,第二泡的味道怎麼可能跟第一泡的味道完全相同呢?濯足流水,水非前水,倘若我們還要求跟第一泡的味道相同,就出問題了。

禪師病痛時需要止痛嗎?

聖嚴法師晚年患病,病痛嚴重時,他與常人一樣需要麻醉劑止痛。這令人好奇,修行者病痛還要止痛?

信眾心裏或許都有這種好奇,甚至期盼修行者應該要是怎樣的。也許是為了順應信眾心中的那份期盼,當某些修行者去世時,其追隨者卻依然宣稱他處在禪定的狀態。聖嚴法師打破我們的錯覺,擺脫那種神化的色彩,平淡的以病痛示現色身的成住壞空,「聖嚴師父一點都不來這一套,身體生病,痛是正常的;有痛,需要止痛也是正常反應。身體有這種狀態是事實,這是個事相,我們不能否定它。不過,師父的心卻不被它干擾。

「痛,是種無常的狀態,它是個觸覺,不是種感受,所以痛不一定是苦。」這樣的我們才能化解它。從《美好的晚年》一書,我們處處可以窺見聖嚴法師的幽默,以及他待人處事的厚道,這是禪師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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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墨之顏色,呈禪之默照:繼程法師論禪畫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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