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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塞

“佛誕星相?” - 公元前571年4月21日早上10時30分 電腦模擬天象
“佛誕星相?” - 公元前571年4月21日早上10時30分 電腦模擬天象

適逢佛誕即至,就談一下“衛塞”。“衛塞”是梵語Vaiśākha或巴利語Vesākha的現代漢譯,是印度月份的名稱。英譯則按照不同傳統轉寫為Wesak,Vesakh等。按照南傳佛教的傳統,佛陀於“衛塞月”的滿月出生,後來世界佛教徒聯誼會(World Fellowship of Buddhists)在1950年於斯里蘭卡成立,並通過每年於西曆5月第一個滿月慶祝佛誕,倡議各國仿效尼泊爾把佛誕制定為公眾假期。1999年聯合國通過“有關慶祝佛誕”的議案,成員國每年舉辦“United Nations Day of Vesak”等各種活動,“衛塞”彷彿突然成為一個常用詞。

要明白“衛塞”究竟是甚麼,多少需要涉及印度曆法和天文的小知識。首先,Vaiśākha是印度傳統曆法裡的第二個月。印度有不同的曆法,最為古老的一般以一部叫Sūryasiddhānta(約公元五世紀)的天文學著作為依據:正月(Caitra)大概為西曆3、4月之間,一般理解為春季,即一年之始。而這些月份的名字實際上是根據月宿(月亮所在的星宿)而命名,如Caitra月指月處Citra(即漢地的角宿,現代天文學的室女座α星),Vaiśākha則指月處Viśākha(即氐宿,天秤座α,β,γ,ι四星)等。Viśākha梵語原意是“分支”(vi-前綴詞為分離,śākha為支幹),大概指這個星宿的形狀。

唐代不空法師的弟子楊景風在注釋《文殊師利菩薩及諸仙所說吉凶時日善惡宿曜經》時,把印度的月份譯作“角月”、“氐月”,實際上就是反映這種月份與星宿之間的關係,值得注意的楊景風把“氐月”理解為“唐之三月”(如下)。

Caitra             角月                二月

Vaiśākha        氐月                三月

Jyaiṣṭha          心月                四月

Āṣāḍha           箕月                五月

Śrāvaṇa          女月                六月

Bhādrapada    室月                七月

Āśvina            婁月                八月

Kārttika         昴月                九月

Mārgaśira      觜月                十月

Pauṣa             鬼月                十一月

Māgha            星月                十二月

Phālguna        翼月                正月

1998年覺光法師成功為香港爭取農曆四月八日為佛誕,以本年(2011)為例,以陰曆來計算的漢傳佛誕為西曆5月10日,與南傳(現在成為了國際)佛誕的5月17日相差了七天。何解?

早於佛教東漸,西漢竺大力和康孟詳漢譯《修行本起經》,裡面便有“四月八日”菩薩入胎和太子從右脇生的說法(校高麗版:“四月七日”)。後來三國時代支謙的《佛說太子瑞應本起經》,也有“到四月八日夜明星出時,化從右脇生墮地”的記載,可見陰曆四月八日為佛誕在漢地不但傳統甚深,而且以經典為依據。後來四月八日成為北傳佛教的佛誕,就連日本明治維新後廢除農曆,但當地佛教界仍保存著“西曆”四月八日作為佛誕(日語為灌仏会或花祭)。

中國農曆的“八日”很明顯並不是滿月,不過佛陀在陰曆四月出生還有其他根據。按照東晉迦留陀伽譯《佛說十二遊經》的說法,“調達以四月七日生,佛以四月八日生,佛弟難陀,四月九日生,阿難以四月十日生”,可見四月在佛教經典裡是一個十分特別的月份,同時亦反映背後一個十分鮮明的占星曆法傳統。

1962年美國學者Alex Wayman發表了一篇以星相學結合天文學推算佛陀出生時間的文章。文中指出馬鳴的梵本《佛所行讚》裡提及佛陀出生的時候,“Puṣya為吉時”(tataḥ prasannaś ca babhūva puśyas;北涼曇無讖譯作“時四月八日,清和氣調適”,可見沿用舊說),認為吉時按照印度占星學權威著作Bṛhatsaṃhitā是指歲星入Puṣya(即鬼宿或巨蟹座γ,δ,θ三星),而Puṣya為上升星座(梵語Lagna,即於太陽同時升起的星宿)。按照這樣奇特的搭配,Wayman推算佛陀出生時間為公元前571年4月21日早上10時30分。這個結果與現代佛教界所接受的佛滅年代約公元前483年,出生年代則為公元前563年,儘管不是完全吻合,但也算非常接近。根據Sūryasiddhānta的算法,這一天正是“衛塞月”黑分(一個月裡月虧的部分)的第一天!不過Wayman發表不久之後,便受到古印度天文學泰斗David Pingree的強烈批評。Pingree把前者的見解評價為“不愉快的嘗試”(an unhappy attempt),認為在占星學裡歲星並不佔一位,而Wayman的種種假設只是一連串的誤解。

筆者對於兩位學者之間的爭論思索良久,最近再次參考天文軟件Stellarium,比量雙方理據。假設軟件程式無誤,程式模擬的天象基本符合Wayman所指“歲入鬼宿”和Sūryasiddhānta計算出來的“新月”;而太陽入白羊座(梵語Meṣa,即Aries),正符合Bṛhatsaṃhitā的“大王相”。儘管在計算佛陀出生時間上還有一些暫時未能解決的問題,我們可以說把佛誕稱作“衛塞”不但沒有問題,而且同時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窺探古代印度人的宇宙觀的機會,讓我們回到古人的思維空間,在充滿幻想的星相學與精密的古代天文科學中嘗試尋找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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