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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身

前二天,到高雄九龍殯儀館探視為母親守靈的欣吟,適巧昭瑋、睦涵、宜芬、小萱幾位青年朋友都在,大家從小學佛,雖然年輕,都很有為亡者往生助念的經驗,對生死也比較豁達,我們很自然的就在靈前討論起對生死的看法。

面對親人病苦纏身,在理性上,往生對親人也是一種解脫,但是,情感上是放不下的。連續二年,經歷父親、弟弟往生的昭瑋說:「他們剛離開時,只要在我們曾經共處的空間裏,就會悲從中來的嚎啕大哭。」欣吟點點頭:「回到家裏,心裏就會若有所失。」

面對生離死別,如何看待?我拿起桌上的杯子,杯子,跟身體是一樣的物質體,因為有心(精神),才會「產生作用」,我們的心想要喝水,原來的空杯,會加入水或其它飲料,杯子會隨著我們心的需要移動和產生變化;身體,也是如此,我們的心,要這樣、要那樣,身體就配合心,到處東奔西跑,心動,身才動;心動,杯子動;心動,萬物皆動。 

心,附著在任何一個物質,這個物質體,便會為我們所用,例如:手機。我心裏想要打電話、傳簡訊或上網時,手機便「活」了起來。但是,我不用它時,它只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物質體,平躺在任何一個角落,沒有任何作用。

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附身」,我有一位親戚,當年考完大學後,不知道是身為長子的壓力,還是大學聯考的關係,總之,十八歲後,狀態就很不穩定,十天、半月,都會有不同的表情,有時候一直笑、有時候眉頭深鎖,有時候則是異於常情的大吃檳榔。

遇到這件種事,求神問卜是免不了的,神明的反應都是說:冤親債主找上門,男的、女的都有。因為每個眾生的習慣都不同,所以這位親戚的表現也像天氣一樣,變化無常。一般正常人,是專車專用,他是同一部車子(身體),大家輪流使用,每個人開車的方式都不同。 

身體像車子,有的人開車速度很快,有的人小心翼翼,有的人加油、剎車時,讓人「前仆後繼」,然而,不管是什麼人來開車,最後,凡是因緣和合的物質,會隨著內在、外在因緣條件的變化,最後都會壞掉,那開車的精神體,就得換車,再去尋找另外一部和他有緣的車子。

欣吟說:「母親,是在昏迷的狀態往生的,她還沒準備好要離開。」面對外在一切外在的物質,隨心所欲的愛憎,附著的對象與日俱增,我們對他(或它)的感情越深,伴隨執著而來的牽掛也就更多。

心,最常「附」著的物質體,首當其衝就是我們的身體了,密切「附身」的結果,就是產生執取的情感,覺得「身體是我、我是身體」的我執,一旦身體壞掉時,便會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所以過去的人說「死了」或「沒了」;情執太深的人,伴隨「我執」而來的「我所執」另一半、兒女、寵物的物質體,愛別離時,也會痛不欲生。

物質的東西,是沒有感情,有感情的是我們的心,然而,即便是我們的心,也會隨著外在時間、空間、人事因緣的改變,而慢慢轉移,如《阿含經》云:「色無常,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一切都在變化,千萬不要相信甚麼永遠的愛情。

不管是身體或親人眷屬、汽車、動物,乃至是一台摰愛的iphone,都只是我們日久生情的物質體對象,日久生情的結果,是使用期限已到,情感上便會產生不捨、難過,但是,不管心如何的執取,都不能讓物質體「壞而復生」。

我們的心會隨著業力因緣,趕赴下一場和我們有緣的人事物空間,就這樣,一場又一場的約會,在六道輪迴中不斷的上演,此生彼沒,此沒彼此,這裏為迎接新生兒歡喜開心時,另外一個空間,正在為他的離去而痛苦,站在生死的至高點看著這一切時,到底是該笑?還是哭呢?

現在的生,是未來的死;現在的死,又是未來的生。我們對生歡喜,卻對死恐懼,有趣的是,打從我們一出生,就知道死亡不是是非題,也不是選擇題,而是必然要面對的事實,如同花開,就必需面對花謝一般,這樣百分之百的答案,人人心裏都清楚明白,卻每個人都恐懼和拒絕接受。

有一本書,書名叫做《一片葉子落下來》,內容說明有一片叫做弗雷迪的葉子和它的夥伴們經歷了四季的變化,逐漸懂得了生命的意義在於經歷美好的事物,在於給別人帶來快樂;當弗雷迪葉子從樹上掉落在大地時,他仰望大樹,明白了死亡並不是代表一切毀滅,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新生和搬家。

每一樣物質的東西,都在因緣和合的變化中,如同一片葉子從抽枝發芽到初綠、熟綠,最後枯萎泛黃、掉落,都有「有效期限」;人體也是如此,一顆精子、卵子從結合開始,業力加上各種因緣關係,「有效期限」到了那一天,也有因緣和合報廢的時候。我們的心,不受有效期限所宥限,會去尋找和他有緣的下一站,從新附著在另外一個物質體,「隨心所欲」的開始新生活。 

面對生死時,在知與不知,在情感的放下和提起裏,想哭的人就哭,想笑的人就笑吧!但是,請別忘記,合掌祝福對方,路上好走,一期一會,有緣再見。

編按:原文刊載自《人生是過堂》,佛門網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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