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在這裡提到，現代人往往會因為虛幻的欲望，而把自身本不需要或根本不應吃掉的食物，往咀裡送。這一則會為人類的身體帶來損害，二則因為要滿足無窮的欲望，而造成難以計算的生態災難。我曾經指出，現代人之所以這麼「多欲」，除了因為人性軟弱之外，大概是「因為『妄語』早已成為了現代經濟體系底下的一門強大的傳播工業」。但何謂「妄語」?由於篇幅所限，上次沒有把問題(尤其是現代社會中的集體妄語現像)說清楚，讓我先岔一筆，解解妄。

根據台灣法鼓山聖嚴法師的開示，妄語的範圍很廣泛，但「凡是會讓自己產生煩惱、他人受到傷害的話語，都是妄語。」若要分類，則妄語可分為妄語、綺語、兩舌與惡口等四種。所謂妄語，就是指說謊，存心騙人；綺語指花言巧語、言不及義；兩舌指挑撥離間，使得人們互相仇視 ，變成對頭冤家；惡口則是口出惡言，使別人受到傷害。

在佛教的「五戒」中，「妄語戒」正是其中一項重要的戒條。但若果我們以此戒條，觀照現代社會的運作，我們大概會發現某種奇特的集體妄語現像。簡單來說，跟過往以農業為主導的傳統社會，或以工業為主導的工業社會不同，現代社會的經濟體系基本上是以服務業為主導的「消費主義社會」。當然，在傳統社會與工業社會中，人們也消費，但由於當時社會整體上沒有現在那麼富裕，消費應付大多是人們的「需要」，而非「欲望」。但隨著經濟體系的轉型，現代社會的運作愈來愈依仗集體消費，而集體消費的前提，正是集體消費欲望的周流不息。於是，現代社會開始出現了以妄語、綺語等為務的奇特集體現像。現試舉信用卡的例子，作點說明。

正如夏傳位在《塑膠鴉片——雙卡風暴刷出台灣負債危機》一書中所指出，現在的信用卡公司或發卡的銀行，往往會通過巧妙的修辭與舉措，使一般消費者略去信用卡契約，沒有留意到在根本利息以外，還要支付預借現金手續費、循環利息等高昂的舉債成本。或許，信用卡公司或發卡銀行不算說謊，但那是否花言巧語？但問題最困難的地方，還不在此。試想想，當現代社會的消費主義經濟體系愈來愈跟妄語緊密結合，我們將如何自處？

記得，阿姜查弟子阿姜瓦基羅曾於年初來港傳法，在其中一次講座中，便曾經有信眾問及該如何在這樣一個以妄語為業的社會中自處。阿姜瓦基羅的回答是，這是無可奈何的，唯一的應對方法是﹕在滿足了基本需要後，盡量避開，不要泥足深陷。

然而，這真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