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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回答千百年來追尋答案的問題,藏傳僧侶學習科學,以修行來找尋生命的意義⋯⋯

人類的慈悲心和同情心源自哪裏?我們的生命為甚麼有感知能力?這些都是千百年來佛教徒不斷追尋答案的問題。到了近年,一批藏傳佛教的僧人首次嘗試運用科學來找出答案。

多年來,來自美國以至世界各地的教授均會在夏季前往南印度三家最大的藏傳寺廟授課,讓僧侶也有機會學習到哲學、物理、生物和神經科學等世俗諦知識。

這些由美國埃默里大學(Emory University)組織和營辦的課程,對僧侶六百年來的學習內容來說,是重大的更新;而對科學家來說,這也是新挑戰,因為他們習慣將複雜的系統(例如人體)分割成較細小的部分來處理,在這個課程中,他們有機會接觸到強調大自然互相連繫和循環不息的思考方式。

負責教授生物學的美國德州西南大學(University of Texas Southwestern)副教授Tom Wilkie表示:「用藏傳佛教的角度來審視西方的問題,有助我們思考不同生物和細胞種類之間的複雜互動。」

課程屬於「埃默里─西藏科學計劃」(Emory-Tibet Science Initiative,ETSI)的一部分,而整個計劃源於達賴喇嘛與埃默里大學的心理人類學家兼前任院長Robert A. Paul私交甚篤。

該大學的教育學教授Arri Eisen是課程的生物學科領導人。他認為,雖然科學家以客觀的方式蒐集數據,但是他們會以特定的文化論述方式來演繹自己得到的結果,跟其他文化所用的方式可能不同。

他指出,佛教哲學為西方關於受孕和胚胎成長的概念提供了另一套參照觀點。佛教並不視受精為眾多精子之間競爭下的結果,過程反而是一種群體合作,數以億計的精子為婦女的免疫系統作犧牲,讓極少數存活下來。跟在美國一般教授的理論不同,胚胎的成長也需要細胞作犧牲,以「塑造」器官至適當的大小和形狀。Eisen認為,佛教「不單是一種哲學性、令人感覺良好、另類的觀察事物方式,它會轉變你回應問題的方式……也因此改變了你的假設和要作的實驗」。

對西藏僧侶來說,他們也要對科學作出迅速的適應。在他們當中很多人對科學有先入為主的偏見,而課程正正要求他們改變這觀念,視科學為探索人類情緒和意識本質的有用工具。

僧人Rangdol Yeshi兩年前參與了這個課程,目前正在埃默里大學駐校四個學期。他表示:「越來越多僧人作出轉變,對課程更有興趣。那些沒有機會參與課程的人開始感到後悔。」

埃默里大學教授兼「禪修科學與慈悲為本倫理學中心」總監Lobsang Tenzin Negi透露很多僧侶正計劃建立自己的研究學院。他們最感興趣的兩個範疇是環境衛生,以及藉著同情心和覺知來嘗試減輕壓力的精神衛生。

Eisen認為,課程得以成功,有賴教師和僧侶能處理科學與宗教之間的張力:「我們並沒有迴避那些張力,而是探討事情的本質。我們不一定能解決那些張力,但是這種討論是學習到最多東西的。」

在一天的日程表中,早上是講課的時間,下午會做實驗,穿插其間的則是不停的辯論──這是僧侶之間重要的教學工具。按照傳統教學,他們每周有六天復下午十時至凌晨一時辯論宗教典籍和西藏哲學。這種討論既有一對一形式的,也有分隊進行的,過程中更包含吼叫、拉扯衣服和鼓掌等動作,以強調某些論點。

Eisen發現:「他們最強的是邏輯,差不多任何話題,都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於爭辯中勝出。」因此,在授課時,教師也經常會停頓下來,讓僧侶辯論怎樣將新的科學理念融入佛教哲學中。

佛教與科學其中一個難以找到共識的地方,是佛教相信輪迴。Negi指出,僧侶和教師明白,科學的方法並不能回應這些看似是形而上的問題。「因此,你要擱下這些問題,較為專注於科學證據更能說明的事情,以及雙方有共通點的範疇。」

當尊者首次到訪埃默里大學跟僧侶共聚時,他提出在自己的構想中,這個科學課程會持續一百年,並會帶來新的發現。Eisen表示:「他看到藏傳佛教的『古代智慧』和嶄新的神經科學互相衝擊之下,有機會帶來新的意念,以新的方法來減除世上的苦痛。」

不過,要為僧侶設計科學課程並不容易。僧侶雖然頗具智慧,但往往從沒接觸過數學,可能一生人從未見過等號。而且,他們主要通過記憶來學習,並不習慣寫筆記和做實驗報告。為了回應這些問題,Eisen和其他教師向成了出家眾、西藏學者、翻譯家的美國人,以及對科學有認識的僧侶徵詢意見。另外,他們也同時推行另一項計劃,邀請西藏的語言學家、學者和科學家將數千個生物學詞彙翻譯成藏文,包括細胞膜、光合作用和生物複製等。

課堂的教學節奏比較緩慢,因為教師說了幾句後,就要由翻譯將訊息譯給學員。教師已習慣用這段時間來檢討自己的說話,並仔細思考跟著要說甚麼。結果,整個學習經驗變得更為深思熟慮,這是在美國教學難以做到的。Wilkie認為:「在美國,你會看見一班醫科尖子和研究生努力令自己的事業更進一步;反觀這些僧人,他們真的嘗試將科學方法應用於藏傳佛教的環境中,藉此了解世界。」

在推行了試辦課程獲得成功後,這項科學課程於2014年正式開辦。這批學生到畢業時,有很多將會成為科學教師,確保課程日後即使只能間中獲得外界的科學家幫助之下,也可自行持續運作下去。

課程的教師也會進行以錄像為主的教學,讓課程從原本的三家寺院擴展至對課程感興趣的佛教機構。截至目前,科學課已成為十四家寺院核心課程的一部分。

對曾參與課程、目前在埃默里大學擔任訪問學人的Yeshi來說,這個科學課程不單擴闊了他的世界觀,也令他思考一條西方學生常要面對的問題:畢業後打算做甚麼?其中一些較合理的選擇包括:回到寺院,教授學生,以及協助打理新建成的科學中心。而Yeshi則有這樣的想法:「繼續學習科學,並且以修行來找尋生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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