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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阿姜蘇加多談個人勇氣與佛法的道德目標

阿姜蘇加多(Ajahn Sujato)

阿姜蘇加多(Ajahn Sujato)是泰國阿姜查(Ajahn Chah)森林派的導師,高大健碩,操著典型的澳洲口音,不過他說話時所流露的智慧和慈悲卻絕非一般尋常漢子可及。我在宗教上雖然是個傳統派,但卻一直欣賞蘇加多法師。他1994年放棄Anthony Best的身份,受戒出家,過僧侶生活,目前成為當代西方佛教最為睿智和果敢前衛的思想家之一。說到以佛教觀點出發的社會評論,他的網誌一直是其中一個積極投入和充滿熱誠的來源。不過,網誌已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更新,因為他過去一年在台灣專注於自己最重視的項目:名為SuttaCentral的網站,內裏上載譯成了逾三十種語文的遠古佛教文獻(所謂「原始佛教」時代)。

以知性和批判的方式  關懷社會議題

蘇加多法師決定在知性和批判的方式介入社會公義的議題,源於多年前他在泰國的一次經歷。他在報章上讀到一篇關於比丘尼受具足戒的報道。他憶述:「接受訪問的僧人在談論一位我認識的比丘尼,但是他的說法不正確。那麼我該怎麼辦?是否只是坐著任由這事發生?我該寫信給編輯嗎?還是該聯絡那位僧人?」

他笑著補充:「我意識到,只要身在泰國,我基本上只是在他人的國家作客,連簽證也是人家替我辦的。我知道這些是非常敏感的議題,對我來說只是想弄清有些人會覺得極具爭議的真相。很明顯,說不真實的話並不惹人爭議,但是說真話就會引起眾多爭議。」

「這是引發我想回到自己祖國澳洲的因素之一。我期望可以一方面生活於佛教之中,繼續打坐和冥想,但另一方面也可忠實地表達自己真正的意見。我覺得,我們生活的世界已由很多沒有智慧的說話主導。我不是說自己有大智慧,但是期望由於修習佛法,我可以分享一點佛陀的智慧。」

在家和出家的知識分子(後者包括無著比丘(Ven. Analayo)和蘇加多法師的導師阿姜布拉姆(Ajahn Brahm))均作過廣泛的研究,肯定南傳佛教的戒律容許恢復為比丘尼授戒。此外,比丘尼僧團已在多個南傳佛教普及的國家,如印尼、斯里蘭卡和泰國重現。這些基層的運動獲得很多在家人支持,他們熱切期望得到比丘尼提供嶄新和真誠的看法。這並不是由男性主導的佛教建制可以隨便用自己意願就可消除的。

不過,蘇加多法師卻比以前聽到更多關於比丘尼不實的論述。「譬如說很難以比丘尼的身份在現代社會生活、佛陀不在乎平等的概念……這些還是比較溫和的。我還聽過有人說,如果你支持比丘尼就會下地獄。這種激烈的說法並不是建基於智慧或愛心,而是憎恨和恐懼。很多人因此給嚇到,情願不再理會。眾生都是充滿我執的,其中更充斥著貪嗔痴,也牽涉很多個人利益。」

他致力辨別佛法和在像泰國那樣的文化中的佛教傳統。「在不少文化中,那些被視作為是佛教的東西其實跟佛法沒多大關係,反而跟名譽和價值億萬元的房地產更有關係。」蘇加多法師在泰國的最後那年,很多人送贈寺院給他,現在回想起來仍感到不可思議。「僧人的數目大幅下降,有些寺院已空置。有一個意見是讓比丘尼入住這些寺院──我認為是好事,但這卻意味著這些寺院不再受男性僧人控制。」

殞落的大城

這世界錯失了很多佛教的智慧!

泰國的僧侶組織本應為在家佛教徒提供宗教的照顧,但兩者之間是否已失去信任?「信任肯定比以前減少了很多。泰國是多元混雜的地方,就像任何地方一樣,僧人良莠不齊。我想,整體趨勢是人民對僧侶越來越不信任。其中一個原因,是僧侶整體來說變得太懶惰和腐敗。」他舉了一個例子,上世紀六十年代阿姜查跟一個夥伴到倫敦探訪,在街頭遇上一個流氓,他很不客氣地說:「朋友,你們在搞甚麼鬼?」在處理了這事件後,阿姜查覺得,他該帶所有屬下的高僧到英國。

「我也曾經跟阿姜布拉姆談過這問題。我們直至離開泰國,返回澳洲,才知道自己過去是多麼自大和自我,因為我們在泰國的禮遇太過尊貴了,那是過分、不恰當的。」法師堅持,尊重僧侶是一回事,在家人過分禮遇僧人,以致催生出一種不健康的關係,那又是另一回事。他個人在泰國渡過一段很美好的時光,但卻覺得僧侶似乎無法趕上泰國過去三十年的發展,因而感到失望。他也毫無保留地批評那些迷信的做法,例如購買佛牌、古曼童(往往要花費數千元),甚至帶它們到佛寺開光加持。有人會說這只是泰國佛教,但蘇加多法師反駁,說泰國的傳統也包括自我批判和努力改進。

雖然他已有一段時間沒有更新網誌,但在專注於佛法之際,卻沒有失去批判全球政治的視野。他觀察到:「我發現佛教徒往往過於含蓄,不會勇於發言。我想,這世界錯失了很多佛教的智慧。我在家鄉西澳洲省聽到前任省長蓋洛普向一群僧人說,政治人物需要多聆聽佛教團體的聲音。他們的確想聆聽多一點,但卻不知道佛教徒想要甚麼,或對問題有甚麼看法。佛教其實對澳洲的政治氛圍是可以有所貢獻的。」

蘇加多法師尤其著力批評澳洲政府對氣候變化的處理方法,以及這個國家對環保法例的削弱。「在過去十年間,我們由全球在環保方面最為目光長遠的國家之一變為其中一個最為倒退的。」他曾向十多名自由黨人就氣候變化發表意見(在澳洲,自由黨屬右翼政黨)。「他們之中很多都茫無頭緒,而其他的只想藉著化石燃料賺錢。我曾問當時的環境部長Greg Hunt:『你在自由黨之中實際談及氣候的時間有多少?』他的回答說明一切:『我每天都在想這些事情。』我說:『無意冒犯,但這不是我所問的。』之後我再沒有得到他的答案。」

然後他跟西澳洲省一名原住民部長討論(他一時忘記該名部長的名字)。「他討人喜歡,很溫文和聰明,而我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他說:『完全沒有,沒有人討論這問題。』」

對於有人可能指控他將佛教「政治化」,蘇加多法師指出在越南和斯里蘭卡的政黨和國會中都有僧人參與。在泰國由泰王委任的最高僧伽委員會負責管理國內的僧侶,而在緬甸僧侶要按照國會的法例運作。他笑著說:「你可以有多政治化?以前在西藏,僧人就是政府。這種政治參與遠超我們在西方所做或倡議的任何事情。」

蘇加多法師在訪問中最後說的話既是警告,也是鼓勵。如果佛教徒不發表具備智慧和慈悲的聲音,那個空檔就會由妄言和暴力填補。如果各國政府聽不到佛教徒的聲音,就會聽取煤礦和軍備工業聘請的政治說客的意見。「投入只是意味著跟大眾談論事關重大的問題。這並不代表是投身政治活動、嘗試以權力壓制他人,又或操控他們。一定要清晰、溫文、有禮和善良。請記著,我們發聲的唯一原因是試圖協助眾生。佛教一直是一股大眾共有的價值觀,影響著整個亞洲。我樂於看到這些共同價值能在今天的世界清楚地表達出來,因為它們有助回應多個極為緊急的議題。」

原文:An Afternoon with Ajahn Sujato: Personal Courage and Restoring the Sangha’s Moral Purp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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