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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也是愛麗絲故事中的那隻兔子──有關善用時間的迷思

大部分道場舉辦的禪修營在最後一天或前一晚都會設有學員分享的環節。

法鼓山系统還會安排一小時讓大家先整理思緒及寫在紙上。記得那年我參與台東信行寺的禪七,有很多感觸,不夠紙用,還要求加紙。豈料,同組的一位法師學員抛出一句話:「海外的學子總想在七日内得到越多越好!」我覺得話中有話,奇怪多些得著不是代表禪修營辦得成功、參加者夠精進嗎?

現代人大都以得到為目標,以量多為喜,認為這才算得上是善用時間。

有位朋友的上司總希望員工都如電腦般有身兼多職、一心多用(multi-tasking)的功能。那位上司總不時引以為傲自己可以一邊和海外公司的同事開會,一邊回覆電郵,可不時查閱手機訊息,也可一邊餵小女兒吃飯,同時計劃出新的市場策略。學習禪修的朋友慨嘆「制心一處,無事不辦」是她公司的禁忌。另外,正如很多香港人,她上司的日誌是密麻麻寫滿了各式各樣的會議和活動,容不下多少礙眼的空白。若那些會議和活動是海水,而空白的頁面是天空或陸地,那她便是那尾不慣離開水面呼吸的魚。

最近偶而讀了台灣作家唐諾在2005年出版的《閱讀的故事》,驚喜認識一位現代愛書人的思想竟如此宏觀又活潑高超。他的文章如不斷活動的腦電波,引領讀者跟著他每一剎那跳躍的腦細胞在無邊宇宙航行,深深感受到智性的喜悦!

他在第五章討論有關閱讀的時間,提到很多人常說自己太忙了沒空讀書。他認為「所謂的時間不夠,是特定性、針對性的用辭,意思是我們因為把時間花在某某某某事情上頭,以至於我們也想做的某某某某事便被排擠了,因此,不真的是時間的絕對值匱乏,而是我們一己的價值排列和選擇問題。」[1]

他隨著指出「一種充滿恐嚇意味的時間計算及其應用方式[…],那就是要你自己統計出來,你這輩子不知不覺耗在『等待』這件事浪費了多少可貴的時間。等人,等下班,等電梯,等車子來,等紅綠燈,等老婆大人說可以吃晚飯了,等整點才肯開演的電視節目,等浴室輪空以及洗澡水熱起來,等睡眠安然找上你,等心愛的人入夢,等天雨天晴花開花謝季節更迭,等一切等待都不再成為等待云云──如此每個人都可以自行表列加總起來,得到的數字據說可以會把大部分人醍醐灌頂嚇一大跳,原來我這輩子就是這麼毀的。」[2]

在讀者同意這種看法時,唐諾卻立刻帶出另一種更從容的時間觀。根據「著名而且揭示了宇宙一定有末日的『熱力學等二法則』,[…]能量(有)不可逆轉的發散本質。很多能量不是不存在,而是無法回收,或更正確講,不值得回收,因為回收這些散落的能量,你得耗用更多的能量。」[3]

另外,他批評那些相信可以回收散落時間的人「也一定不曉得人偶爾發呆的舒適

美妙及其必要,不曉得思維和理解在我們意識不及的漫遊之時仍可效發酵融通甚至擴散的有趣本質,不曉得美好事物無視時間凍結時間的亙古渴望,不曉得偶爾抬頭看看天光雲影,看看擦身而過不相識人們的臉,看看市招街景和櫥窗,不曉得人心偶如牛羊得讓它野放自由。」[4]更諷刺地說:「這也許是個有效率的人沒錯,是精算師,適合到某個冷血大企業去規劃並榨出可憐員工的每一分上班時間。」[5]

他又進一步指出「這種急於驅趕無聊的人會令他想起《愛麗絲夢遊仙境》中那隻時時盯著手中大懷錶、永遠在趕路也永遠來不及的兔子,[…]這隻兔子做過什麼事呢?沒有,牠只是一直在節省時間而已。」[6]


[1] 唐諾:《閱讀的故事》,台北:INK印刻文學 ,頁128。

[2] 同書,頁129。

[3] 同書,頁130。

[4] 同上

[5] 同上

[6] 同書,頁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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