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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

有人說,人的性情超過百分之五十是由基因決定的,這是何等驚人的比重啊?

今天的我,儘管經過多少次閱歷塑造而成,經過多少個同胞與恩師染化而成,經過自身的學習與成長……雖說我跟父母不甚相像,然而我始終有著他們的影子,我始終與他們互依互存。尤其是我的母親,她幾乎獨力養育了我,扶持我成長起來。沒有她,不可能有如今即或窩囊的我……

小時候,我身體殘疾又不曉自理,因此我的母親總是貼身照料我,日夜無休,不辭勞苦。那段日子,沒有一個晚上母親可比我先睡的,她安頓了我後,自己始沐浴和料理家務,也不知有多深夜才能入睡呢!每天一早,她必先我起床,萬事妥當後才喚醒被窩中的我,待我矇矓地梳洗和進餐罷,更送我上學。在主流小學就讀的時代,因我上學回家都走得辛苦,她便騎單車朝送午接;雨天則提著雨傘攙扶我,慢慢走、慢慢休……從小至大,她都替我揹書包、拿行裝,我在旁邊卻無能為力,有時甚至成為她的「包袱」,怎不愧疚呢?

那時候,我不僅常要覆診,也常要接受物理治療。逢星期五,我一放學吃過午飯便乘車去沙田醫院,這樣的生活固然令我疲憊不堪,然則母親又何嘗不累呢?照顧我,比起照顧別的孩子艱難得多,我母親的苦澀可想而知。且不論在我大概毫無記憶的嬰孩時代,曾幾番面黑、缺氧、命危……做為母親,對孩子的擔憂和牽掛,恐怕是孩子對父母的擔憂之萬倍矣。即使到現在,我只要稍感絲毫不適,母親擔心的苦必然比我病痛的苦大得多!

這樣的母親,縱使再無能為力、識見不高,但她的慈心與耐心,還有無微不至的照料和循循善誘的教導,不正是偉大的母愛的表現麼?

我的母親,孤伶伶的養大我。中學以後,我展開了至今近五年的(特殊學校)寄宿受業生涯,一週才回家兩天,使母親更孤單,實在不孝!近兩年,母親已沒有教我做功課,也不再幫我溫書了,也許我的學識已超越她;她也不多訓示我了,如今我彷彿更善辯駁,意見多多。可是,每逢假日回家,母親依然細心地照顧我,好使我多歇息,當個「大爺」。她深知我身體疲憊不堪,垂垂老矣般的彎弓背更使我痛苦難耐,她便不時喚我伏下來,替我推按一番,拉動一番,又仿傚骨傷科醫師的手法盡可能地幫我「治療」。當然啦,這些功夫絕不易做,一下子使她滿頭大汗,很辛苦,這樣的慈母能往哪找呢?

誠然,母親已不多訓示我,相反她漸漸多了向我訴苦,諸如娘家的混賬、自家的困境、友際的衝突、兒子的不肖……孤力無援的婦人,尚不說自身的痛症等老毛病,生活上遭遇的事也夠麻煩,夠難應付了!聽她訴說,每每我只能支吾數語,委實無可作為,怎奈何?莫說替她謀事,即使想減少自己為她帶來的負擔也著實不容易……怎奈何?

近月,我寫了闋詞《一叢花》(一),既是窮儒無病呻吟的獨白,黯嘆無才無機遇,其實也是不肖孩兒的慚愧之言!時已去兮,所追求的理想社會不但無從覓見,就連欲報答母親,讓她怡然安樂的希望也恐成泡影矣。我的母親,我的慈母,您的艱辛,不肖子怎奈何?但願您身心安康,但願孩兒他朝早日成才,好報恩德!

然而,對於殘酷的現實,庸碌無能的匹夫怎奈何?怎奈何呢?

二零一零年五月六日

附:《一叢花》(一)

一彎眉月獨當空,室陋少年窮。

終宵伏案彎弓背,挽書卷、志氣崇崇。

歲去復還,鳥鳴春樂,瓶上又花紅。

寒門巷外起幽風,吹顫盛花叢。

芳香縷縷焉能賞?愧對娘、冊上無功。

時已去兮,心中治世,寧只在天宮?

註:末句原為「寧是了無蹤」,惟不合韻,故改之。按《欽定詞譜》填詞,押韻據《詞林正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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