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至，門前和夾道的洋紫荊都爭豔怒放了。

氣溫乍寒還暖，才十二月中旬，石道上已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空氣瀰漫著似有若無的芬芳。大自然就有它的規律，屬於它的季節到來時，便會不驚動地報來生滅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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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擁擠的病房裏，年屆八十的李伯伯剛剛安頓下來，由於血壓高導致昏眩，女兒趕緊召救護車，請假陪爸爸入院。李伯伯為人開朗，年輕時喜愛遠足，常常單獨往山裏鑽，視野開闊不少，膽量也壯大許多。他曾試過迷路，當時已經入夜且逢狂風暴雨，山裏黑壓壓一片，蠻嚇人的。所幸他有手機在手及時求救，才得以脫險。

我們隨意閒聊，當提及太太時，他淡然地說十幾年前過世了。這時，一直站在床邊的女兒突然背過身去，顯然在哭泣。平時上病房並不容易碰到院友家屬，我恐怕錯失了這次機會，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她，心裏暗忖著一定要好好跟她談談。

「你很掛念媽媽是嗎？」我問。

女兒點點頭，強忍著眼淚說：「雖然從她發病到離世時間不算短，但我就是無法停止懷念她。」

「是否有遺憾？」已經十幾年了，大概是有心結未解開。

「我和哥哥很晚才知道原來媽媽得的是末期癌症，她一直瞞著我們，自己卻悄悄安排後事。」她娓娓道來，「有時我會氣她為何不坦白相告？好讓我們多孝敬她，陪她走完最後的日子。」

「大概那是媽媽的選擇了，她愛你們，不想讓你們擔心，我們要支持她的決定。」

無論傷痛藏得多深、多久，總有一天需要面對、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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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微細的哀傷，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浮現，讓人招架不及。

感恩節當天，十二歲的女孩傳來音訊：「師父，我的兩條金魚都不在了，我會把牠們埋在院子裏。」她的語氣透露著默默的憂傷，她接著說：「今天左鄰右舍全都出外慶祝了，整個世界像是只剩下我們，感覺好孤獨……我好想念爸爸，他現在不在了，我們再也無法報答他的恩德。」

每逢佳節倍思親。在偌大的房子裏，媽媽、弟弟和她，大家各佔一個空間，默默地承受著思念的來襲。即使身在另一個國度，也能感受到那股鬱鬱的，叫人窒息的感傷。

我鼓勵小女孩，爸爸沒有離開，他就在你們心中，今天你們是跟爸爸一起過感恩節。

我請她跟媽媽和弟弟商量──外出用晚餐，或者下廚煮道佳餚。不稍多久，女孩寄來一張馬鈴薯咖哩配白飯的照片，並留言說：「師父，你吃辣嗎？如果你喜歡，有機會請你嚐嚐我煮的咖哩。」

不久後，女孩趁著爸爸的生日，託人帶來兩個裝滿禮物的盒子，裏頭有帽子、手套和襪子，還有各式的玩具，她還附上一封寫得端端正正的信：「我的朋友，你好。我的名字叫芷薇，今年十二歲。三年前我的爸爸過世了，我仍想念他。爸爸常教我要堅強，要行善助人。趁著這個佳節，願與你分享我爸爸的慈愛，希望你喜歡這些禮物，早日康復。願你堅強、不放棄，珍惜身邊人。」

女孩還說：「師父，十二月是令人傷心的月份，這個月是我爸爸的生日，我也知道你會掛念陽師父。雖然如此，我們必須開心地生活，這樣才能報答他們的恩德，也令他們安心。」

哀傷沒有錯，但哀傷的情緒始終要予以梳理、療癒。身處陰霾中，莫忘了要立定目標，並且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