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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師父

我敬愛的師父:

時光荏苒,師父西行不覺一年,師父,您好嗎?

猶記得去年(2015)十二月初,您在大眾前羸弱、吃力地說需要大家的祝福去過這一關。您心裏明白這個病極棘手。經歷過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病,您說沒有像肺癌那麼要命的,一息不還,隨時都可能走。病的後期,四大失和,想食卻不能下咽,想睡卻不能平躺,實在無計可施,您的意志雖很堅定,但體力已消耗殆盡。

師父,您已盡全力了。

您說:「如果曾經真正『生』過,死,又有何大不了?」 您也說過:「若有一天要走了,您知道在另一個世界有您的使命。」可您並沒有輕易放棄。從確診到離世整整一年,印象中的您是一貫的安靜,您從未因病呻吟,也沒有因不適而動氣;您總是專心地與病共處,覺察背的疼,心口的緊,以及越來越差的一呼一吸。

有一次衍璇師父忍不住說:「真辛苦啊,師父!」

您回應:「你這樣說又有甚麼幫助?」

您從不在苦中製造另一個苦,身體病了,但您的心不病。長時坐著累了,您會建議開車出去兜個圈,轉移注意力;您一日三餐沒怎樣進食,我們讓您少食多餐。至今,我們偶而還會趁「三點三」聚一聚,泡一壺茶,吃吃點心,想想您。

您向來不愛醫院,後來因肺積水入院,先是住雙人病房,爾後醫生特地安排轉到單人房,房裏還有梳化供照顧者休息,早晚出入也不怕吵到人。但您心中有數:「醫生現在是待我如臨終病人。」我的心一沉,不知說甚麼好,只傾力好好照顧您,把一切的不適減到最少。

整整的一周,您的狀況表面上改善了,能多睡一會兒,也多吃了些。我們靜靜地侍奉在旁,沒有太多說話。

「師父,我給您誦《地藏經》。」願如經中所說,如命不該絕,則早日脫離險境,如果壽命已盡,則少受些苦。

您氣若游絲地答:「我已沒精神聽了。」

「沒關係!有精神就聽,累了就休息。」

您點點頭。

「師父,您喜歡阿彌陀佛,或者地藏菩薩?」

傳燈法師的「女俠師父」衍陽法師 。
傳燈法師的「女俠師父」衍陽法師 。

您頓一頓,說:「地藏菩薩。」您秉承上聖下一老和尚的囑咐,不但供奉地藏菩薩,也以菩薩的大願為自己修持的功課。

在您生命的最後幾天,您不時透過感受披肩的質地保持覺知,或郁動手指在寫心經、打拍子。有一回,我們想確定您是否聽見,便哼起《爐香讚》,您一聽,手馬上動起來,一副打鐘鼓的模樣。真欽佩您時時刻刻把修行落實到生活中,即便病重仍不失正念。

您走的那一天,晴空萬里,近黃昏時,天邊還出現絢麗的彩霞。

正當午後的金光溢滿病房時,我內心躊躇,知道若不把握就永遠沒機會了。我走近您的病榻,低聲細語對您說:「師父!我是力仔 ,很感恩這一生能遇到師父,聽您的教誨,親近您、侍奉您。師父,如果可以,請您『大步檻過』;我們,還有義工團隊,很願意跟隨您去完成您想做的許多事;但是如果您累了,想休息了,我們也會支持您。」

內心很矛盾啊!多希望您能久住世間,但多月來見您受病煎熬,以致消瘦憔悴,即使萬般不願,也不忍為一己之利,讓您多受一點苦。

我深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師父,我知道一直以來自己任性,跟璇師父常有意見,令您苦惱,請您原諒!我答應您,今後一定改善自己,跟她好好相處,同心協力。」只見您眼角淌下一顆淚珠。親近您八年,無論多艱難您都不輕易掉淚,是真正的大丈夫氣概。

身旁的荷師父安慰我:「別擔心,你師父是女俠,她一定會沒事的!」是啊!親眼見過您無數次從死門關活過來,大家仍抱一絲希望。我姑且相信,也但願如此,但在病房見過好多,護士也說過您不會再醒來,內心悲慟不捨又奈何?

早期,您和傑師父接管了三藩市大覺蓮社後,因法務繁忙,無法長時留在蓮社。您毫不猶豫地調派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侍者、愛將──衍璇師父去任當家。璇師父聽說要離開熟悉的僧團道場去陌生的地方,哭成淚人。但您待她心情平復後,仍堅決要她去。我擔心您也會把我派到哪裏,老早說定:「師父,我的羽翼未豐,還不能飛!」

這一年,沒有了時時處處可請教的師父,璇師父和我緊記您的話:「只要同心,凡事都能迎刃而解!」我們有商有量,與中心同仁上下一心,依循您立下的理念方向,繼續您留給我們的工作。我倆羽翼仍未豐,但會嘗試飛翔。

一個家庭、一個團體、一個國家要想抵擋住風雨,必須水乳交融,同心同德。正如您於生命教育課程給予義工們的叮嚀:「不與人爭,不與人鬥,被罵不回咀,心中祝福他,團隊才有力量。」

如今執筆,仍數度拭淚,誰說出家人沒有情、沒有義?

在生命的漫漫長河中,但願能多遇幾位像您一樣的善知識,更期望再親近您。天涯海角,相信追隨您的不只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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