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傳入中國的最初數百年間,除了翻譯經典,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努力理解和消化印度佛教的教義,並進行一系列本土化改革。自從馬祖建叢林、百丈立清規,中國佛教就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寺院式佛教」階段。
寺院式佛教,是以發展寺院作為佛教傳播的方法。這種形式在中國已有一千多年歷史,並傳播到東亞和東南亞的許多國家。當寺院成為傳播佛教的形式,出家人忙於建設寺院、管理寺院、以寺院為家業,這種模式形成於過去的歷史階段,也非常適應過去時代的實際情況,所以佛教得以蓬勃發展,寺院的數量和規模甚至被視為佛教興衰的標誌。
但是到了今天,世界已經發生巨大變化,人類在各個領域的進步,相對於其他西方宗教在中國民間布教的積極主動,利用現代化傳播技術和傳銷手段,令大量老百姓迅速成為其教徒。其他宗教的迅速發展,我們看到佛教分佈範圍被迅速蠶食,佛教的前途十分令人擔憂,而寺院式佛教的傲慢和遲鈍更令人驚心和灰心。如果說寺院式佛教已經不適應這個社會,這是說得有點太早了,但是相對於其他西方宗教的積極和迅速發展,寺院式佛教已經表現出很多不利於佛教生存和發展的致命缺點,譬如被動性等。
寺院是一個相對完整的組織,一個不完全是世俗社會裏的世俗社會組織,寺院內的世俗成就、財富和地位使一些出家人傲慢和安逸懶散,僧團布教弘法的能力被嚴重弱化甚至消耗殆盡。為了寺院的組織結構和人際關係而耗盡精力,這違背了佛陀設立僧伽藍的初衷!如果一個人出家後又被勝似世俗的事務所累贅,這也違背佛陀建立僧團的根本意義。不論是從佛陀建立僧團的初衷,還是從目前來自其他宗教迅速發展的壓力,我們都必須對寺院式佛教的未來進行一次思考。那麼中國寺院式佛教的出路在哪裏?
二十一世紀中國佛教的三個出路:
1. 創辦佛教大學和佛教主辦的社會綜合大學。
我們知道,在西方,最著名的大學,比如牛津、劍橋、哈佛、耶魯等,他們是代表西方最高學術水準和教育水準的教育機構,追溯它們的前身或關鍵性的創辦人物,我們不難發現這些機構最早都是由基督教的教堂發展而來的,是由最初的幾個牧師開始創辦的。在國內,被併入北京大學的前燕京大學也是一所基督教牧師所創辦的大學。這些教育機構的前身身份和一直延續下來的宗教傳統對以學校為榮的學生的影響十分深遠而且根深蒂固。今天在西方,如果一個人沒有去教堂,在社會大眾眼裏就是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這種深入民心的價值取向和社會觀念與他們的教育環境有直接的關連。其實不單是大學,過去西方的大部分小學和中學都是教堂創辦起來的,或由教堂直接轉變而來的。
現在中國的寺院,特別是在經濟發達地區的一些名山大寺,大多是很有經濟實力的,而且占地面積也十分廣大,可是這麼大的寺院卻沒有去擔當起實在的佛教發展事業。為甚麼西方宗教人士在數百年前能想到和做到的事情,我們現在還是不能想到做到呢?其實,佛教寺院完全可以,而且從佛教的前途考慮也應該,去創辦社會學校。佛教寺院應該發展成為整個社會的知識寶藏和教育中心,應該成為能夠代表人類最博大精深的知識殿堂。許多寺院甚至可以考慮發展成為由佛教寺院主辦和管理的社會教育機構,這才是許多佛教寺院的出路,也是中國寺院式佛教的出路之一。
當寺院發展成為神聖的知識殿堂的時候,來寺院的人將不再是買了門票就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入寺門,而是對寺院的敬畏、對知識謙卑的參學者。佛教寺院將成為一座所有渴求知識的人夢寐以求接近的、會以虔誠和恭敬心去接近的、令人神往的知識寶藏。我們寺院不再是充滿走馬看花的遊客、不再是在出家人面前高昂著頭、對出家人不屑一顧的社會遊客。
另外,中國佛教要想在二十一世紀持續發展,必須在中國建立佛教大學。現代社會裏,不論是電子、醫學、航太、農業、法律、管理、電影、政治、經濟等等各個領域,背後都有相對應的大學作為依靠。每一個領域都必須有相應的大學或其他形式的專業教育機構作為後盾、作為知識和人才資源的基礎,這些領域才能得以專業而且規範地持續發展。在這個社會裏,已經沒有領域是可以沒有相應的大學作為支持而能夠持續發展的。佛教沒有自己的大學,不能自己培養人才和儲備人才,就會在二十一世紀處於被動的困境中。許多資源豐富的大寺院完全可以直接發展成為大學。這對中國佛教的發展必將發揮深遠的影響!這將是走出寺院式佛教困境的出路之一。
2. 寺院應該成為佛教徒朝聖的宗教聖地,為佛教徒提供宗教生活所必須的條件。
目前,佛教寺院除了給觀光旅遊的遊客提供一個旅遊景點,就是給分不清拜神和拜佛有甚麼不同的香客提供燒香的地方。難道這就是佛教的所有宗教內容嗎?一座輝煌的佛教寺院與一座在鄉村路邊的財神爺廟,對一個在家人來說,作用並沒有多大不同。難道佛教寺院對一個在家信徒就只是這點作用嗎?驀然回首,才發現寺院對佛教徒的作用,已經偏離了佛陀接受寺院的初衷。
佛陀教我們,學佛有四個方面:聞、思、修、證。寺院的宗教作用除了燒香和禮拜諸佛,更重要的是給予佛教徒們宗教上的教育和宗教實踐所需要的條件。寺院應該是提供佛教徒聞思修證的地方。即使是燒香和禮拜諸佛等,也不應該只是以拜神求發財求免禍為目的,寺院應該是佛教徒朝聖的宗教聖地。如果我們不知道甚麼叫做宗教聖地,那麼看看天主教徒對梵蒂岡、伊斯蘭教徒對麥加,猶太人對聖殿山哭牆的宗教感情,那是寄託無數深厚宗教感情的神聖地方。其實我們每一個佛教寺院都應該成為一方佛教徒最虔誠的宗教感情匯聚的焦點和神聖不可褻瀆的地方,不能被替代,有特定的佛教內涵。而不是一個沒有佛教內涵的禮拜地方。
所以,寺院式佛教的出路之一,應該是使寺院重新發揮宗教作用,重新建設成為神聖的宗教修學和朝聖的聖地。這裏的前提當然是出家人必須具足正知正見,並教育在家人成為有正知正見和虔誠純正的宗教感情的佛教徒。這是二十一世紀佛教必須的選擇,也是生存發展的必然,只有這樣,在二十一世紀佛教才不會被淘汰,才會有出路。
3. 寺院應該成為社會大眾心目中值得信賴的、任何人都可以尋求到庇護的慈善機構。
佛教是慈悲的,而且寺院是社會善心的匯聚處,是善心的人力和財力的匯聚處,不論是從佛教自身的教義,還是從社會責任,寺院都應該擔當起為人類救苦救難的慈善事業。理論上,慈善事業如果佛教寺院都不去做,那麼還有誰比寺院更應該去做呢?很多寺院不知道未來要向那個方向發展,其實他們可以直接發展成為佛教慈善機構,對全人類有巨大貢獻、對世界和平有重要作用的慈善機構。慈善是一項專業性很強的事業,不是隨意性的和不規範的。在對捐贈方和救助方、以及對自身的管理上,都必須具備高度負責的態度、專業知識實踐、以及絕對無私的自我犧牲精神。佛教只有關心世界和全人類,才能被世界和全人類所認同和接受。
寺院式佛教必須做一次脫胎換骨的改革,走出寺院式的框框,中國佛教才能在全球化的二十一世紀得到認可和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