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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明海法師與你「無門關夜話」(二十八)

(續上期)


前面我講了,生死輪迴隨分別心頭出頭沒,沒有窮盡,苦海無邊。大家注意,我現在講的是這種理,很深奧,好像有些拗口,但是這種相在我們的世界裏卻可以真實地被觀察到。大家觀察一下這個世間相,在生活中相續不斷,沒有窮盡,沒有哪一天是完的時候。打個比方,醫生與疾病,幾乎每個敬業的醫生都希望把這個世界上的疾病徹底地醫好、醫光了,再沒有哪個人生病,但是從古到今這只是一個理想,到未來也會只是一個理想,實現不了的。醫藥與疾病總是糾纏在一起,得了疾病,你找醫藥,待醫藥找到了,新的疾病又出現了。為甚麼會這樣呢?與眾生的煩惱、業力有關係。眾生的煩惱無窮盡,造業無窮盡,表現在眾生的身體上,疾病也無窮盡。

再比如,我們都希望這個世界永遠沒有戰爭,和平來臨,再也不要有鬥爭。但這個理想恐怕很難實現。因為通常人類用以達成和平的手段,本身就蘊含了新的戰爭的因。用這個因,又想帶來與它相反的果,這怎麼可能呢?

就像治病一樣,我們為了研究一種治療某種疾病的藥物,用了許多殺生的手段,用老鼠做解剖,用動物做藥物實驗,犧牲了很多動物的生命,用了很多殺生的因,製造了一種藥,希望這種藥把疾病都消滅掉,可能嗎?因與果不相稱啊!殺生的因能帶來不殺生、永遠健康的果嗎?不可能。所以,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的荒謬和悖論,都從這裏來。

這個世界的許多事情,用個比喻來講,都如喝鹽水止渴。你很渴嗎?很渴。那應該喝茶啊,但是我們都在喝鹽水止渴。喝鹽水止渴,這個渴是沒有辦法止的,只能越喝越渴,越渴越喝,沒有窮盡。

世間相相續是普遍存在的,永遠不要抱幻想甚麼時候它自己結束。不要把你的心依靠在一個外在的境上,不要等待,要馬上從我們的心下手去修,了這個心──這個則是有盼頭、有盡頭的,會有海晏河清的一天。

生死輪迴是個無盡的事情。人們在生死輪迴中總盼望能得到最後的安樂、快樂與幸福,但卻永遠得不到。不斷地解決煩惱,不斷地來新的煩惱,這就是輪迴中的現實。只有把心了了,才是一了百了。

坐禪就是觀察我們的心。做這種觀察的時候,有時會出現很多幻覺,居士們出現這種情況比較多。有的居士跟我講,坐禪的時候,耳邊聽到念佛的聲音,或者看見佛菩薩。凡是在坐禪中所見、所聞,乃至於所觸(感觸、觸覺),都是虛妄。講到觸覺,有的人坐在那裏可能突然覺得身體變得很大,像虛空一樣;或者突然覺得身體變得很細、很小,這叫觸;也有人聞到香味,這些都是虛妄。

我這樣講,可能讓一些居士有點失望, 因為他們費了半天勁打坐,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佛菩薩的影子,我這兒卻說是「虛妄」──我要強調,就是虛妄!

這些虛妄,多半來自於內在的妄想,就是我們的意識。意識的倉庫裏有這些素材,比如念佛的聲音或者佛像,當你靜下來時,它們就可能浮現出來。特別是見地不正,打坐的出發點錯了,可能想看見一點甚麼、聽見一點甚麼,就更容易出現這些情況。

內在的因素除了我們的心理,還有身體。說到身體,還稍微複雜一點。你的禪坐要到很深的程度,才會出現身體引起的妄想,身體會影響到意識。我們身體的氣血、能量的狀態會投射到我們的意識螢幕上。你感覺身體很高大或者變得很細,可能與身體有關。也有來自外在的因素,這種比較少。有一種情況,如果沒有真正地三皈依,出發點不正確,可能招致一些外來邪氣的干擾,形成你意識上的妄想。還有一種情況也可能發生──那就是修行到很精進、很深入的狀態,才會招致一些外在的魔障。凡此種種,我們一定要抱定這種主見,就是──「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這樣講了以後,有的居士可能會問,那咱們打坐究竟圖甚麼?這個問題真是應該問一下。我知道,有的居士喜歡以打坐中出現的這種幻相為驕傲,或者作為自己有修行的驗證,這就錯了。還有的人,可能陶醉在坐禪中出現的這些幻相中,很歡喜,這當然也錯,而且更危險。因此,說來說去,發心特別重要,你一定要知道你想幹甚麼。

坐禪幹甚麼呢?就是修定慧,修止觀,由止觀生起定慧,最終的目的是智慧。智慧有甚麼用呢?智慧能對治心中的迷惑,能讓我們明白,我們明白的時候迷惑就沒有了,迷惑沒有了就不會犯錯誤!這就是解脫和自在。

這樣講起來有點抽象,好像不如那些幻覺更真實。其實不抽象,我們修行、坐禪是否得力,可以在生活中自我檢驗:煩惱是不是減輕,事情能否看透;遇到困難、問題能否放得下、想得開等。心胸開闊,心態調柔;能理解別人,能包容異己;沒有怨恨,活得灑脫,這些就是修行好的驗證。

能做到這些,是因為你的心沒有掛礙。《心經》裏講:「無罣礙故,無有恐怖。」無掛礙不僅僅會沒有恐怖──《心經》是以恐怖為主來講。恐怖在我們心中是很根深蒂固的,由恐怖我們還派生出了很多其他心理行為,如自我保護,害怕失去甚麼東西,要抓牢一些東西,這些都來自於恐怖,乃至於生活中的鬥爭,也來自於恐怖。

心中無罣礙,在生活中就會表現出剛才講的那些特質,會有滿足感,會覺得人生有意義、和三寶有連接感,連接感就是一體。上和佛菩薩有連接感,下和眾生有連接感。和眾生有連接感,就意味著你的心量大,有慈悲心,最起碼有很深的同情心。你特別能理解跟你情況不同的眾生的處境,這來自於一種連接感,感同身受,感同身受提升了就是大悲心,這也是無掛礙帶給我們的心態的變化。然後你覺得生活有意義,即使是平時生活中的小事,也會覺得有滋味。對於未來,沒有焦慮、沒有擔憂,對於過去沒有後悔,對於你周遭的環境和人沒有抱怨。這就是你修行得力的正確的驗證──不管是念經還是禪坐──而不在於你把眼睛閉上以後聽到甚麼、看到甚麼,那些都沒用。因為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一切法都在我們心裏,你向心外求那些相,即使那像是佛菩薩的相,也是錯的。

有的同修修念佛法門,念佛法門有觀像念佛,雖然現在用這個法門的人並不多。念佛的觀像,是在正念的把持、覺照下自主地開展,是能自我做主的。念阿彌陀佛聖號,念得相應,不一定是你一念就能看見阿彌陀佛,而應該是你的心越來越多地具有阿彌陀佛的品質。阿彌陀佛的品質就是慈、悲、喜、捨,就是無量光明,光明透脫。如果你能在心裏體驗到阿彌陀佛這種品質的連接,你自然充滿信心。你的信心不應該來自於你看到甚麼相了,或聽到甚麼了,而應該來自於你心態的改變,心力的增強,來自於這種心態改善帶來的生活品質的提高。

河北這個地方,民間信仰很複雜,許多信徒對修行有誤解。可能有的人說到佛門裏坐禪,實際上他坐的那個禪不一定是佛教的禪,而是那些妄想禪、幻覺禪、弄神弄鬼的禪,這就與佛法完全不相應!佛法是光明正大的,是與世間法圓融無礙的,是非常具有正氣、和氣的法,不是很神秘、怪異、個別的法。

禪宗裏有個公案:有個禪師叫文喜,據說他朝五台山的時候,在路上見到文殊菩薩來接他。他怎麼說?他說,不可以有兩個文殊。甚麼意思?他講的是一種自信──我就是文殊,怎麼又跑出個文殊來?其實這樣的話才是文殊菩薩愛聽的。

後來他回到寺院修行,在大寮裏做飯,舀水的時候,水缸裏出現文殊菩薩;炒菜的時候,鍋裏又出現文殊菩薩。要是換了我們,還不得趕緊磕頭啊──把舀水的瓢扔下啪啪磕頭,肯定會這樣。文喜禪師怎麼做的呢?水缸裏出現他就朝水缸裏打,鍋裏出現就朝鍋裏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他能做到這一點,乃是因為他見到了自己和文殊菩薩一樣的心性,所以他不會再被外面的境界迷惑了。對他來說,這樣做就是對文殊菩薩最好的禮敬。水缸裏出現了文殊菩薩,或許是文殊菩薩檢驗他呢,看他還著不著相,心是否為外境所動。

這樣的公案故事,在過去大德的修行裏有很多。所以我們坐禪,還是要牢牢地把握住心。這個心,應該是平常心,不要求奇求怪,這樣開始我們的修行,就不會走彎路。想要做到這一點,發心要正,理路要清,知見要正,這幾點最重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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