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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心者──臨床心理學家陳瑞燕教授

陳瑞燕教授既是科學家,又是佛教居士。她認為這兩者的共通點就是講述事實。

「隆重的場合,我才會穿唐裝。我是中國人嘛,這是一種民族尊嚴。」陳瑞燕教授不疾不徐地說著她穿著唐裝的來由。她臉上自然綻放著親切的笑容,伴隨爽朗的笑聲,剔除了我對她「嚴肅」的印象。

陳教授是位國際知名的腦神經科學家及臨床心理學家,研究的是大腦認知功能。在修行上,她修學禪宗,是一位禪修實踐者。心理學家與禪修者,乍看之下南轅北轍,然而兩者之間都有個共通點──安心。

我自調心,干卿何事?

笑容可掬的陳教授,加上一身唐裝打扮,自然流露出一種令人平靜之感。

「唐裝是我修練禪武醫才穿的,我沒有理由穿著西裝教禪武醫的。」她笑言:「唐裝是中國的文化,我們應該尊重它。而且我覺得它很隆重,尊重那個場合,就會穿著我認為隆重的服裝。

「當然如果穿著唐裝在某些場合變成不尊重,那麼我就改穿西裝。」她補充道。沒有固定在某種模式裏,禪者那隨遇而安的心靈可見一斑。

煩惱,只因仁者心動

衣著打扮某程度而言能反映人的心靈世界。有些人不斷追求時尚,隨潮流改裝易服,試圖在群眾中尋找安全感。但弔詭的是,人有時也因此於潮流中淹没了個體。

佛經將這種不斷「執著」與「取捨」的心,描繪成如獮猴跳樹──捨棄這枝樹幹,旋即又執取另一枝。人心會像「獮猴跳樹」那般的執取,正正反映出人心的不自主。

「人一旦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便會被貪、瞋、痴牽著鼻子走。」繼而隨波逐流,做出種種不如法的行為。「心不能自主的人生自在嗎?一定不會。」

陳教授繼續剖析這問題:「『真實的我』和『假象的我』不能同時並存,所謂『見自性』、『見本性』,就是完全捨棄這個假象的我。」以生氣為例,當生氣時,我們要真實地面對它。假如明白這種負面情緒是不好的,就要盡量去修改,而不應該逃避它,或者去否認、掩蓋這種情緒。

「有些人不願意面對自己的負面情緒,甚至賦予這些負面情緒冠冕堂皇的理由。」合理化負面情緒,無非是讓自己能安心地,繼續寄居在假象的世界中。對於修禪的陳教授來說,「所有偏差行為或負面的情緒都有一個理由,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心不能自主,便產生煩惱。

然而,不論以華麗字句去掩飾每個真實的感受,或用任何方法去逃避每個真實的剎那,都不是正確的「安心之道」。

禪武醫,心意把

少林「禪武醫」是一套修心法,它糅合了禪、武、醫三種元素。修行者「以武修禪,以禪統武,以醫弘法」。我們甚至可將這三者之間的角色,視為自利(以武修禪)和利他(以醫弘法)的交替實踐。就這意義,禪、武、醫猶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

陳教授笑言:「如果把禪抽離的話,便不是禪武醫,只是動手動腳的柔軟體操。畢竟禪武不是練肌肉的,而是練心性的。禪就是心。換句話說,修禪,便是修心、正品德。」

那禪武醫藉由甚麼方法修心呢?「用武學去修養自己的心,所以禪武醫又叫作『行意禪』,『行』指行動,意思是以行動為修行的方法。」

這種「以武修禪」背後的模型理論是:「讓自己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當我們能夠完全控制自己這個臭皮囊,便懂得怎樣去控制自己的心、意。控制我們自己的心和意,『心意把』是無上禪功。所以禪武醫的武學是練心、練意的功夫。」

那麼修習這方法有何益處?「令自己正確地生活、看清這個世間,乃至遠離顛倒夢想。能夠完全把握自己的心和意──我想怎樣就應該怎樣,生活是何等的自在!」

表演禪武醫棍法(慈山寺提供)

隨心所欲≠隨便縱慾

具德的修行人能做到「隨心所欲,而不踰矩」,然而一般人在貪、瞋、痴的催化下,「隨心所欲」很可能就演變成各種慾望的衍生。陳教授舉了個例子,「許多追求自由的人,都喜歡隨著自己的心,想怎樣就『應該』怎樣。如果是修行人,是沒問題的,因為他們有一顆清淨和慈悲的心。如果不是修行人,這是危險的,因為他們的心很亂。」

兩者的差異在於他們對於「應該」的理解。凡夫俗子將「應該」等同客觀世界必須合乎個人的主觀意願;對修行的人來說,「應該」的意思不是個人主觀慾望的擴張。陳教授指出:「『應該』依佛法為事。而以禪為例,禪本自然,如太陽從東方升起,西邊落下,這叫自然。人若自大認為可以把太陽從西方升起,便是妄想。」

要做到順應自然,這就必須從持戒做起。「於生活中,我們每時每刻都要以戒降心,無忘正智。」正如《佛遺教經》記載:修行人就像牧牛的人,要用淨戒的手杖看管五根,不讓它放逸,到功德善法的莊稼田中,擾亂破壞。假若放縱五根,追求五欲,不僅令感官享受的追求沒有止境,而且將無法控制那顆追求的心。

所以「想怎樣就應該怎樣」其實就是《壇經》所指的「外離相,內不亂」的禪定境界。甚麼是禪定呢?「不被外界發生的事情所影響為『禪』,不被自己心理狀態而影響為『定』。無論外面發生甚麼事,譬如說批評、針對,都能夠不為所動,就像古井無波那般。」

總之,「內心的不亂是來自明白我是誰,我的自性、本性。」

帶領大眾練習內養功(慈山寺提供)

禪修不是心靈瑜伽

禪武醫是「以武修禪」,修習者藉此能夠達至「外離相,內不亂」的心理狀態。這不禁令人好奇,藉由修練武學,能使得心靈更自在嗎?關鍵是甚麼?

禪武醫是一種修行法門,它的宗旨就是修行。換言之,修習者的動機必須與修行相契合。「這並非功夫本身的問題,它關乎練功者的目的是甚麼。」陳教授引了現時頗受大眾歡迎的靜觀(mindfulness,有譯「正念」)作為反例說明。

某些人把禪修和修行分開。被抽離的禪修,變成一種令自己的心靈平「靜」,且不帶任何價值判斷、專注地「觀」照每個當下的心靈瑜伽。這些專家因此宣稱,只要禪修多久,大腦就會起變化,並且能依據那變化的數據量度快樂指數。

不過,在陳教授眼中,這是種單一化思維,它孤立修行的整體性。她剖析當中的謬誤,「修行人不是只盤起雙腿,坐下來冥想。他們的動機是為了去除貪、瞋、痴,並依著佛法修持、實踐,生活中他們充滿著慈悲和感恩。他們大腦出現活躍的變化,不只是因為靜觀。

「許多靜觀者的動機不必然是為了修行,與禪修的心態不同,兩者修習的效果定會不一樣。如果單一化地將大腦的改變,歸因到靜觀,而抹煞整個禪修背後錯綜複雜的條件、因緣,這便是斷章取義。」

其實這種情況也不是新鮮事,早已在六祖時代便出現。陳教授引述《壇經》說:「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是相教,故知大錯。」以為不動不起便等同禪坐,那就大錯特錯,也為六祖所呵斥。

把握因緣,一門深入

安心之道眾多,回歸到根本,不外乎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換句話說,這眾多的法門,如果都是以修行為目的,它們之間並不出現抵觸。

陳教授以拍照為例,「拍照的人想透過拍張好看的照片,表達自己的想法或是某些事情。大家拿的相機未必相同,不過這並不造成相片的品質差異。因為那不是相機的問題,而是角度,以及是否用心去拍的問題。所以,我們不應該爭論哪部相機較好。

「同樣,修行上並不存在哪個法門最殊勝,哪部經典最究竟。與其執著於法門高低的爭論,而忘記修行初衷,倒不如依著個人的因緣,把持一個正確法門,然後一門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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