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生即護心

文：小西
2012-06-13

1929年，中國近代著名畫家與文學家豐子愷先生與弘一法師合作，創作《護生畫集》。《護生畫集》初集全書五十幅護生畫，皆出自豐子愷的手筆，再由弘一法師配詩題字，弘揚「護生」之理念。馬一浮為此書作序，為「護生畫」釋義：「故知生，則知畫矣，知畫則知心矣；知護心則知護生矣。」作畫是生命的藝術，「故知生，則知畫矣」；但畫也是心靈之藝術，而心靈實質上與萬物相通，萬物果若受傷，人類實難「獨善其心」，反過來說，人對待萬物的態度，也反映到他的行事與表達中，故曰「知畫則知心矣」。

但何謂「知護心則知護生矣」？子愷先生曾解釋道﹕「《護生畫集》之旨，是勸人愛惜生命，戒除殘殺，由此而養成仁愛，鼓吹和平。惜生是手段，養生是目的。故序文中說『護生』就是『護心』。頑童一腳踏死數百螞蟻，我勸他不要。並非愛惜螞蟻，或者想供養螞蟻，只恐這一點殘忍心擴而充之，將來會變成侵略者，用飛機載了重磅炸彈去虐殺無辜的平民，故讀《護生畫集》須體會其『理』，不可執著其『事』。」

宇宙氹氹轉，互即互入

《護生畫集》曾先後出版六冊，出版時間延綿幾近半個世紀。或許因為子愷先生淡淨樸實的畫風，加上弘一法師溫柔敦厚的書法，以及最重要的，是兩位大師藉此提倡的人道主義精神，護心護生，令畫集出版以來，一直大受歡迎，廣為流播。八十一年後，受兩位先生當年作品的啟發，本地藝術家二犬十一咪（下稱二犬）乃以《護生畫集》為創作基礎，繪畫出一系列的作品，其中一部分先刊於「佛門網」（「護生．時差」專欄），最近完成全部創作並出版成書，取名《宇宙氹氹轉》。

是的，宇宙氹氹轉，互即互入。套用一行禪師的比喻，我們差不多可以在一片紙張中，看見整個字宙。從眼前的一片紙張，我們固然可以看見一棵一棵的樹木，與此同時，我們也可以看見陽光、雨水、白雲，甚至製紙過程中，工人所付出的勞力。互即互入，萬物互相扣連，真正獨立自存的人或物，從不曾存在。故弘一法師參考黃庭堅的詩句，題詩曰﹕「今日爾喫他，將來他喫爾；循環作主人，同是親與子。」而二犬以當代人的視角重新配畫，帶來新的玩味，新的反省。（《親與子》）

跟豐子愷與弘一法師的「護生時代」不同，《護生畫集》出版至今，世界各地已出現了各種不同的動物保護運動與相關論述，五花百門，目不暇給。但正如二犬在其書的序言中所說，隨着科技發達，人類彷彿進步了，與此同時，人類的慾望卻更大，對動物之暴力更是層出不窮。以人類的飲食習慣為例，跟崇敬天地的年代不同，現在人類飲食已遠遠超過了果腹之需，例如把剛出生不久的雄性小牛，強行自生母懷中帶走，並困之在斗室之中，全為了嚐一口嫩肉。因此，與《護生畫集》相比，《宇宙氹氹轉》除了向前輩致敬及同樣頌揚護心護生外，還涵蓋了豐富的參考資料，更像一部當代動物保護的教育與行動手冊。當然，二犬始終對圖像敏感，畫作的視覺元素極為豐富，這與豐子愷淡淨的畫風相比，她的風格更傾向於濃豔，加上她筆下一貫的詭異人物造型與佈局，故《宇宙氹氹轉》更能突出這個人慾橫流的世界中的荒謬眾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