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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禪:遍處與當下

至道無難,惟嫌揀擇,隨順自然,就不用徒添煩惱。
至道無難,惟嫌揀擇,隨順自然,就不用徒添煩惱。

筆者本月初生日,有幸得到一眾學生和朋友在Facebook留言道賀,令我感到網絡世界的溫暖一面。其中一位舊學生,送了無門慧開(1183-1260)膾炙人口的禪詩給我作為禮物: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由於剛屆歲旦,想起以往每逢新年也會和親友竹戰幾百回合,今年卻因公務繁忙無法如願,有感而發,於是打趣回了一首:

梅發三冬蘭發春,菊綻夏日竹愛雪,

倘有年假疊正頭,便是打牌好時節。

此詩當然是戲作,沒做平仄斟酌,沒有修辭考量,是在「即時回覆」中作成的。有趣的是,這樣倒引來學生一起戲言:

哈哈,郭老師。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牌。隨緣求冬發,消遙得自在。

這些對偈和戲話,從文學角度而言,固然價值有限。但從生活禪的角度而言,你卻不能否認它們的真切和活潑,這些生活語言,具有一定程度的「當下性」和「自在性」,因它們正是彼此內心真率情感的一種展現。

其實,生活禪的自在,在於能把禪的逍遙,結合生活態度,從而予人生命樂趣。人生有限,但道在當下,悟禪不需靠經驗,也不必需要理性,禪是一個活存於我們生命另一個角落的意義世界。工作不離禪,思考不離禪,連休息亦不離禪,人的生活,就算有多緊張,一樣可以自得其樂。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由於遍處皆是悟門,當下就是真理,故心淨佛土淨,任何時節也好,只要懷有隨順之心,好好護持我們的「生活真如」,甚麼日子都是好日子,甚麼時節都是好時節。

唐代的仰山慧寂(807?-883?),曾與學僧有過這樣的一段故事:

「你從哪兒來參學?」慧寂問學僧。

「我從南方來的。」學僧回答。

慧寂便舉起拄杖,問:「南方的長老們,還說這個麼?」

「不說。」學僧答道。

「那麼,還說那個麼?」慧寂繼續發問。

「不說。」學僧答。

「大德!」慧寂此時大喝。

「是!」學僧回答。

「去參堂吧!」慧寂說。

學僧聽罷便步出禪房,準備去參堂。但這個時候,慧寂再叫:「大德!」

學僧回頭,慧寂又叫:「走過來!」

學僧便返到慧寂面前。

慧寂用拄杖在學僧頭上點了一下,接著再叫:「去吧!」*

在這樣一來一往的應對過程中,學僧便有所領悟了。

慧寂這樣把學僧呼來喝去,究竟有甚麼用意呢?慧寂舉拄杖問僧哪兒來,隨後叫他參堂去,卻又把也召回來敲頭,當中有何禪機?

事實上,有「這個」、「那個」的判斷,背後乃基於人有二別之心,有此二別之心即有分別之見,然而禪本無南北之別,因此慧寂著他「參堂去」,去哪兒?去哪兒也不要緊,因為佛機處處,無分別心即可到處參禪。大喝一聲,學生一頓,再返前來,慧寂拄杖一點,就是「道在當下」的一記點撥,這亦透現了佛法橫遍十方、即現眼前的道理。

如此簡單的生活對話,語默動靜間,滲透了耐人尋味的禪理。生活操作,往往就是禪悟的方便法門。仰山當年行腳時參謁溈山靈祐 (771-853),當靈祐問他從哪兒來,仰山回答從「田中來」後,靈祐問他「田中多少人?」仰山便用插鍬、舉鍬的動作回應,這表示機法的顯現自在、自如,佛道真義的顯現無有所礙,告訴我們應機接物,觸處是道。

一連串的現在,結合成我們的人生。每一個現在,都是現成的、全部的。所謂「門門有路通京國,三島斜橫海月明」,萬物本就圓成,色聲物象本為一體、無有差別,各方都是悟道之門,重點在於我們以怎樣的心去對待,以怎樣的生活態度去對應。

常聽說,有心,每天也可以是母親節、每天也可以是情人節,這其實不是俗套的說法,深入一點去想,這不正與「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這種日用是道的禪理吻合無間麼?

執筆至此,豁然貫通!原來「打牌」(搓麻將)也不一定要在歲旦,只要有打牌的閒情逸致,便是打牌的好日子!人為甚麼要執著於滿足自己的追求?人為甚麼要窮尋出路?至道無難,惟嫌揀擇,法法既然全彰,究極之真實也不易隱蔽!

*有關仰山慧寂的故事見載於《袁州仰山慧寂禪師語錄》,《大藏經》,第47冊,頁58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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