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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生離死別

三十年前,媽媽才剛過五十,入了醫院已有三個多月,年少的子虛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寄望媽媽早日出院,能再次和她一起過著那貧窮,但知足常樂的日子,可惜事與願違,病房中的媽媽住了不足四個月便遽然離世。在悲痛不已的思念中,回想起媽媽生前的教導:「做人要善良,害人之心不可有。」

每當想到這裏,子虛心裏總會浮起一連串的疑惑:「媽媽一生艱苦,品性隨和,從不貪心,而且工作勤奮和安分守己,也沒有害人之心啊!為甚麼善良的媽媽那麼年輕便去世呢?難道是好人沒有好報嗎?為甚麼好人會早死?壞人又不見得早死?善、惡到底是甚麼?」這麼多年來,子虛的心始終百思不解。

此事古難全

對於生離死別問題,宋朝文學家蘇軾的《水調歌頭》中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他認為人世間有悲傷、有歡樂、有離散、有團聚,就像天上的月時而陰暗、時而晴朗、時而圓滿、時而虧缺,這樣的事情自古而然,難得完美。

看著古人的詩句,對於子虛多年以來,在那無數牽掛媽媽的思念中,雖然他的情緒間中會稍為得到緩和及安慰,但對於「善、惡到底是甚麼?」,卻一直毫無頭緒,心仍然久久未能得到圓滿的安頓。

《金剛經》中說的所謂善惡

直至長大後接觸佛法,在一次偶然間讀到《金剛經》,經中說:「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非善法,是名善法。」頓然若有所悟。其實《金剛經》中還有很多這類A→~A→A方式的邏輯思維模式句子,它所要表達的重要義理,卻是佛教非常獨特的中道思想。

可略分為兩種層次來說:

(一)「佛學名詞的思辨型式」:假有→非有→中道

不論名詞或動詞,其作用都只在表達或形容,都只是假借來說明而已。

第一句的意思,講的是「假有」:

一切事物現象,只要想像的出來,大都可以用語言、文字、思想、概念來加以形容、表達的,這些都是暫時的假有,並不是永久真實的有。若以善法和惡法為例,一切的善法和惡法都只是因緣條件具足而暫時出現,屬於暫時性存在的假有。

第二句的意思,講的是「非有」:

從「假有」的角度再深一層來看,它並不是真實的有,所以叫作「非有」,「非有」就不是真的有。那甚麼是「非有」?我們所見到的一切事物等都是有的,怎麼能說是「非有」呢?

事實上,佛教認為我們的存在既然是五蘊相續的(五種條件因緣和合所組成的),即是我們的精神,及所依存的物質身體和所居住的物質世界,都是無我的,那當然是假的,所以假有就不是真有。若以一切的善法、惡法來說,善法、惡法本身就不是真實的存在,所以是「非有」。

第三句的意思,講的是「中道」:

那甚麼是「中道」呢?《金剛經》裏的「無相」、《大般若經》與《心經》所講的「空」都是不離緣起假有的我、人、眾生乃至法、非法等相以及色等五蘊諸相而說,故是非有亦非無的「中道」。此中道既「無相」、「空」,但亦不離緣生等諸事,又空本身亦復是空,是無相之相,所以一切的善法、惡法,凡緣生法便是空,便是緣起性空的中道實相。 

 (二)「世俗諦與真諦的思辨型式」:有→空→中道

甚麼是「世俗諦」?佛教說,世間一切現象,以及對世間一般人所有的觀念,都是「有」的,不管是緣生現象有、概念思維有,全都是「有」,是「世俗諦」。但所謂世間的一切法、一切現象,其實都非真實自性有,都是「空」的。

所謂「真諦」即第一義諦,也就是「中道」。大乘佛教所說的「中道」並不是「中庸之道」,也非「不在左,也不在右的中間」,《金剛經》所談的「中道」是不在有、無之間,而是非有非無的中道。

是法平等

相反,當我們執實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法相和非法相」的分別,在這樣的結果下,便會自然向前推進,虛妄地認為「人有悲歡離合」。然而佛陀在《金剛經》告訴我們:「須菩提!彼非眾生,非不眾生。何以故?須菩提!眾生眾生者,如來說非眾生,是名眾生。」其實不論是「人相」或「眾生相」,或者是「悲傷、歡樂」與「離散、團聚」等的相對想法,當亦應以A→~A→A的方式,如此類推地觀照。

同樣地,若執取有「月相」,也自然落入「月有陰晴圓缺」,即執著「法相」的種種分別,便有所謂「朦朧、明亮」與「出現、不出現」的相對看法。可是月亮本身並沒有這些性質,它只是如是地呈現,只因為月就是月,非有非無,它的本質是空、是平等,無此無彼,無我無他,故佛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

至此,子虛若有所悟,我們現前所見聞覺知的一切事物,只是在眾多的條件聚集下而成,由業力推動下,便有種種不同的、條件所成的緣生相呈現。這些緣生事物不斷變化,才出現即消失,根本無實在的本質,只不過在我們慣常的對立思維中,卻把這些現象很自然地執為種種不同的實有自性,心便跌落虛妄分別之中。

當我們的心能明白經中所講的「有、空、中道」的道理後,對於世間所有虛妄不實的現象,如實觀照,便知一切皆如夢、幻、泡、影,也如露、如電,我們一直所堅持執取的所謂「生命」,其實只不過是我們各人自心虛幻建構的一場又一場戲,不斷地去延續又延續。若然明白一切事物本來就是如此不實在,便能無住而生心。佛陀就是要告訴我們,住於世間,心應無住而住,行於中道,便不受世間一切現象所煩擾和繫縛,身心便會得到自在。

無可否認,在空的完全展現下,還能有甚麼「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可言,以及所謂「生、死、善、惡」的分別呢?……當下子虛多年心中的疑慮便從此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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