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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有憂鬱

父親生長於漁村,漁村附近有廣袤的稻田,稻田周圍是綠意盎然的椰林和樹林。父親生性善良、樸實,村裡大部份男人,包括叔叔們都出海捕魚,只有他堅持靠一小攤檔維生。每日天未亮,父親便起床煮綠豆沙、紅豆沙,然後沿街叫賣,賺取微薄收入養家。直到家裡人口增加,父親才帶着我們舉家搬到山上,改以務農為生。

靠天吃飯並非易事,播種以後,必須小心看護──施肥、澆水、除草,從培秧到移植再到收成,父親就像養孩子一樣無微不至。若遇天不作美,乾旱或者雨季,菜種隨時都會遭殃。我們在田裡幫忙時,常把瓜菜當玩具,又拋又擲,他會心痛地嘮叨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收成了,還要看看菜價是否理想,否則可能連本也收不回。

離開了故鄉,父親與母親兩人合力支撐着新建的家,但山裡的生活並不好過。從天亮至天黑,父親盡心營謀着一家的飯碗。他總是戰戰兢兢,恐怕收成不好,會影響全家的生計,特別是四個孩子的學費。

父親從來沒有為自己求些什麼,他日曬雨淋艱苦地過日子。如今我們的生活都各有著落了,不需要他操心了,菜園也有人看管,可是父親卻開始憂鬱起來。

起初他覺得胃不舒服,腸不妥,頭脹脹的,並開始造訪鎮裡的印裔醫生,請醫生給他開藥。有次回鄉探望,趁機跟父親詳談,他才娓娓說出心事。原來父親習慣指點員工工作,但退休後大家卻不再照他的吩咐辦事,漸漸地父親感覺失去了影響力,不願再去菜園。加上一班老朋友,病的病,老的老,死的死,一個個逐漸消失,他便開始恐慌,有點不適就疑神疑鬼,深怕自己也患上不治之症。子女們各有各忙,對他疏於關懷,有時說話的語氣重了,父親覺得不受尊重,漸漸便變得沉默寡言。後來情況越見嚴重,便跑到城裡去看心理醫生,檢查後說他有憂鬱症,開了一大堆藥。每天父親努力吞服,服後整個人昏昏欲睡,沒精打采,腦脹欲裂,渾身不對勁。他又跑去問那位印裔醫生,才知道醫生把他當作精神病來醫。

究竟父親怎麼了?

許多中年或晚年的父親們都有相同的境況:孩子大了,父權、父職失色了,妻子、兒女不再聽命於自己了,生命頓時失去了目標,生活變得空洞,加上健康大不如前,一時間難以適應。

我們姐弟間緊密聯繫,逐漸掌握父親的心境,刻意細心關懷。父親節我撥電回家,父親正在追看他喜愛的羽毛球決賽,匆匆應對兩句,在把電話筒塞到媽媽前,不忘叮囑說:「不要隔太久才打電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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