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px
x

雙喜臨門

初出茅廬的我,第一個工作崗位就是驚心動魄,又履險如夷的產房。行醫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迎接新生命,別具意義,尤其是回到我出世的同一間產房工作。

那一年的國慶日,同事們都休假回鄉探親去,我卻雄心壯志地在這普天同慶的節日,到產房迎接國家未來的主人翁。

一大早就有五六位產婦在等候,我小心翼翼地逐個檢查。忽然間,排在後端的一位產婦驚惶失措的跑了過來:“醫生,我下面好像有東西掉了下來!”我見她兩腿都沾滿了羊胎水,連忙帶她進產房。殊不知,這就開始了我沒齒難忘的一天。

一經檢查,乖乖不得了,雪白又柔軟,看似豬腸粉的臍帶,就垂掛在產道裡。這是極為緊急的狀況,當胎兒的頭顱被擠過盤骨時,事先垂下的臍帶就會被緊壓,而中斷了血液和氧氣的輸送,胎兒也就危在旦夕。我當機立斷,火速地將食指和中指伸進產道,用力撐住那個被往下擠的小頭顱,同時拉響了警報。

本來就已經喧鬧沸騰的產房,瞬間轟動了起來。護士們像嗡嗡作響的蜜蜂,飛到東飛到西忙着準備剖腹的程序;而我,卻像一個踩中了地雷的士兵,動彈不得。

忽然,這產婦靦腆地對我說:“醫生,我,我想要小便。”我騎虎難下,只能請她自便。果然,一泡熱騰騰的尿就毫不客氣地像溫泉般噴在我手臂上。產婦尷尬不已,連聲道歉。

不一會兒,她又說:“醫生,我……”她話尚未說完,就哼了一聲,一陣響屁後,一條糞便就被擠了出來。恨不得能鑽進地洞的她只好以毛巾把羞赧的臉蓋了起來。前來清理糞便的護士更調侃我“雙喜臨門”,弄得我啼笑皆非。

產婦的陣痛越來越頻密和強烈, 我開始人困馬乏,那兩根手指也快發麻了。但維護寶寶的生命要緊,況且那條臍帶的動脈還在我掌心跳動着呢!

我故作鎮定,壓低聲調地安慰着產婦,哪知她見我額頭淌着豆般大的汗水,反倒要我輕鬆一些。這是她的第四胎,算是個經驗豐富的產婦了。她更貼心地以毛巾為我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也不知過了多久,護士們一聲命令:“醫生,你別放開手啊!”就將一條被單把我半個身子和那產婦一起蓋住,推着病床就走。 我只好半彎着腰,將下巴擱在產婦彎起的膝蓋上,跌跌撞撞地跟着走。

從產房到手術室,還得經過一道長長的走廊。人們看到這一副怪模樣,不都看得目瞪口呆,有的還噗嗤地笑了起來。在這“難割難捨”的窘境,我真是有口難言。

在手術室門口,主治醫師接過手後,我的腰已快挺不起來了。羊胎水和尿液濕透了我的襯衫,背部汗水也涔涔而下,這兩股摻雜的味道自是濃得嗆口又刺鼻。

隔天放工後,我還特地跑去看看這位“國慶寶寶”。手指頭還隱隱作痛,但這回只是輕輕撫摸他紅嫩的臉蛋,願他快高長大,早日成為國家的棟樑。

往後的國慶日,這樁令人忍俊不禁的趣事都會浮現我腦海。產房裡那股濃郁的異味,依舊縈繞着我鼻端。

(原載何國全《談情說愛的刀手》)

分享:

訂閱
通知
guest
0 Comments
Inline Feedbacks
查看所有評論